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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江河并非万古流3（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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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江河并非万古流（3）

星罗棋布在中国大地上的大大小小的湖泊既可以调节气候，也能够调节河流水位，还能密集生物水产资源，且自成生态，这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天然财富，千百年来人们耕种繁衍深得其利。可是随着人类不文明的对湖泊的野蛮垦殖，如同瘋疫一样风靡全中国的围湖造田，加上得不到精心的保护以及污染，这些湖泊面临的是一如古运河一样的灭顶之灾。

素有“千湖之省”美名的湖北省，1949年时有大小湖泊1066个，20世纪80年代初仅剩下309个，湖泊水面缩减34以上！千湖之省的湖泊厄运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在进一步恶化，使本已徒有其名的千湖之省更加名存实亡。据统计，湖北省现有湖泊中被污染的达30%，占地3000亩的二里七湖因污染而告彻底报废。青山湖已有3900亩被填平，流经江陵的52公里总干渠已被沙市的工业废水污染殆尽。更为惊人的是耗资6000万元，历时7年，到1984年才告竣工的精养鱼塘21万亩中，已有4万亩遭到严重污染，要不了几年，这21万亩、6000万元都将付之浊流！20世纪千涸的罗布泊湖曾是中亚地区最大的水域之一，水面达3000平方公里，现已被满地鸟尸代替。而凭吊罗布泊的人更担心的是青海湖的命运，1976年至今，水面已退缩了3000米，鸟岛已成为半岛，无数的鸟类困感于环境的恶化、人类的干扰而惶惶不可终日。青海湖会变成第二个罗布泊吗？

大叹调我为着探寻长江的浪迹，两次行于三峡，一次涉足大渡河，并在四川都江堰李冰父子像前，虔诚地点燃了一炷高香。

这就是长江吗？曾经多少次，在长江的入海口我想像着长江。我生长在长江之尾，我见到的长江更多的是与东海的交融，是敞开胸怀的容纳与一往无前的倾泻，而长江的流程是多么漫长，它灌溉了多少良田？它哺育了多少城市？它滋润了多少心灵？

当我从宜宾赶到船上，夜半的江面上雨雾茫茫，宜昌港翻腾着各种垃圾、各种脏物、各种浮油在船舷上拍击，飞溅而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污泥。

船长，这个神色严峻的中年人告诉我，年年月月泡在长江上，心里不知是酸还是苦。你看着人彳门将各种垃圾扔进於江，你看着沿岸的工厂将所有的污水排进长江，你看着一片一片山头倒坍，泥沙带着石头一起涌进长江，你看着船上的乘客一边来旅游观光一边把啤酒瓶、包装纸扔进长江，还有深更半夜乘人不备站在船头故意往长江尿尿的，你怎么说，你有什么办法？

是的，船长看着长江由清变浊，由洁变脏，他能感到船底下泥沙的“巨龙”在游动。每年6.8亿吨的泥沙经过葛洲坝，人们只知道葛洲坝在发电，葛洲坝安然无恙，却不知道葛洲坝长年为泥沙所累。这6.8亿吨泥沙，如果不断航，不采取措施把它们冲走，电站库区被夷为平地是轻而易举的。这些泥沙的“黄龙”出了宜昌之后，便躲躲闪闪地寻找隐秘落脚点，或是在中游，或是在下游，积淀着、潜伏着，窥视着，航道，并以自己的规律改造着长江的河床。船在江边抛锚宿夜，晚上水还很深，一觉醒来通梦已成了现实：航船搁浅了，淤积的泥沙表层还留着起伏不平的波浪的痕迹，但江潮已溃败或者说已被流沙所掩埋。不要以为船底下保险，在流沙的包围下，樯倾楫摧的危险更甚，船长告诉我这叫“吃沙包”。还有比“吃沙包”更惨的，江底的旋流将船卷走，使铁锚悬空，轮船在不知不觉中顺水漂走，见山揸山，见石撞石，灯塔的光芒虽近在咫尺也无济于事。这样的恶性事故船毁人亡于流沙，长江上已屡见不鲜。

1987年10月，重庆长江河段泥沙大量派积，江中最深处水深1.8米，最浅处仅1.3米，小轮渡纷纷停航，大一点的客、货轮也望而却步于朝天门码头之外。有的船长戏言道：朝天门应改为朝沙门！1987年11月，荆江河段的一段航道突然甩出3条“黄龙”，水深仅3米左右，过往的船队纷纷停航，陷入迷阵之中。航道工人火急运来炸药实施爆炸清沙，才得以勉强通航。然而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是：即使倾我国的军火库之所有，也无法阻挡长江的泥沙俱下！长江航道上的船长们最怕什么？不是神门、鬼门，而是突发的污染事件。黑云浓雾能使船上的雷达失灵，星光月色顷刻间悄然无影，待到云雾散去重见天光，好端端的船已成了废铜烂铁瘫痪在沙滩砾石中间，烟雾里正吐着最后几口令人心碎的长气。

经查，这黑云浓雾是由四川万县白水溪水泥厂的烟囱放出来的，如风向合适，再加上大气压的影响便会弥漫江面上，干着杀人不眨眼的勾当，这是空中。而工厂的污水源源不断地流进长江，渗透于每滴水每朵浪花每一个人的体内，污染之害，人称公害乃至公敌，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川江两岸各类烟囱林立，夜以继日喷云吐雾，大好的景观被这烟雾吞没了，再加上无休止的伐木、开山，长江的灾难因而也是人类的灾难！长江上近几年常常出现黑雾锁江的情形。

长江轮船公司曾一而再再而三向万县地区、四川省政府以及环保部门请求、呼吁、报告，可惜的是如同长江之水天上来一样，这些报告统统东流去，还不如扔一粒石头能听到唧卜通”一声的回音。

这些厂家计有：砖厂、瓦厂、水泥厂、化肥厂、采石厂、石灰厂。他们赚了一点可怜的小钱，他们污染了一条伟大的长江。

在所有制造污染的厂家中，造纸厂因为耗水量大是最使人头痛的污染大户。四川省有870多家造纸厂，国营的只有200家，其余均为乡镇办的厂家，分布广，环埦意识差，处理污染的配套设备更谈不上，再加上从上到下为了弄钱为了国民生产总产值的增长在中国，眼下谈增长的极限肯定是吃力不讨好的因而乡镇企业已成了金字招牌，环保部门管不着，它有大把的票子，那些厂长说：“靠我才能富起来，明白吗？”污染算什么？枝节问题，不是污染多少年了水照样喝、人照样活吗？

万县地区有一条河，几千农民就是靠着这条河世世代代生活着的。由于造纸废水、土焦废水以及各种染色废水的大量排放，河水恶臭发黑，鱼类绝迹，连百足之虫也销声匿迹了。若有一天，万县地区的这一条河、河边的这些村落消失了，你不要觉得惊奇！我的采访记录本上还写着：自贡一个区的居民饮用了污染的水之后，致使1000多人呕吐、下泻。

荣县造纸厂因为污水囤积太多不堪重负，便大开排污阀门，污水浊浪达7800多立方米，刹那间污染了大面积的饮水区。一家大工厂患病者竟占总人数的70%！这是什么样的灾难呀！能使人类毁灭，能使地球千疮百孔的，不仅仅是战争，人类面临的另一个大灾难同样也是人类自己酿就的污染几乎是无声无息地伴随着空气和水，以疾病的形式折磨乃至毁灭人类。

令人心碎的消息仍然接踵而来。长江陕南段秦巴山区的商洛地区已有900平方公里的山坡裸露，大片的坡耕地每年流失土壤1厘米，而大自然形成1厘米厚的土层需200~300年的日积月累！安康地区视为宝贝的525万亩坡耕地每年流失土壤2276万吨，安康县有30多万亩坡耕地因土层太薄面临弃耕，有的老农在地头放声大哭！树被砍，水断流，地不存，人怎么活？水土流失不仅祸害长江本身，也殃及流域所在地区的整个生态，并引发种种灾难。秦巴山区本来绿山清水风调雨顺，现在无雨即旱，有雨即涝，山洪成灾，滑坡滑石之声不绝于耳，路人无不提心吊胆。商洛地区1987年一次洪水淹走1亿多元！无论如何，对于缺水的一个大国，长江仍然是迷人的。它有支流1000余条，各支流有4440处可以开发水电，装机容量可达1亿多千瓦，目前的开发量只占了110。

白帝城头，我眺望天府之国，我无法抹去浊浪与污水，以及正在眼前飘飞的黑雾。

2500多年来，黄河共计溃决了1590次，大改道26次，平均一年多决口一次就有一次改道。为什么改道？什么叫改道？旧的路实在走不下去了，奔突吧！汹涌吧！呼啸吧！每一次改道都会带来淹没的灾难。然而倘不是100年改一次道，黄河又怎么流淌到今天？

有消息说：“黄河中上游的水土的破坏还在加剧！人们为了眼前的几个钱还在砍树不止、挖山不止，黄河里的流沙量在增多，不堪重负的黄河水时而暴跳，时而呜咽，黄河已经是悬河、呜天河。随着黄河河床的不断升高，我们及我们的子孙将如何在一年一度的风雨洪峰到来之际，去修复去加固去光着脊背扛着麻袋堵塞那长堤上的漏洞？黄河是怎样历经几千里的迤逦奔突之后，在入海口如何气派宏大地一吐为快，将成千成万成亿吨的泥沙挟人渤海，泥浆倾泻之际，高达几丈喷泻不尽，可遮天日，煞是壮观。把大片国土大好河山送进大海的是中国人。

这是笔者在暮春时节的一个傍晚，从黄河铁桥下回首，如血的残阳下看见的黄河以及黄土地上的黄河落日图。

我们再也不能忽略珠江。也许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在人们关注着黄河与长江的命运的时候，很少提及珠江。而珠江岸畔，这几年改革开放所带来的繁荣、四时常开的花朵、四季常青的绿色，也多少掩盖了一些珠江变黑的现实。

《羊城晚报》曾载文《珠江的投诉》，这是—篇短文。一条哺育了南粤大地的大河，不得不愤而投诉由它哺育而如今正在践踏它的人们……

广州。白天鹅宾馆，灯火辉煌之夜。

那是毗邻江水的豪华饭店，广州人的骄傲，一进入大门就是潺潺的流泉声，间或有钢琴声传来，高雅而富有情致。眺望窗外，珠江正在流动，帆影正在流动，江岸的路灯被粼粼的江水化成了一条金蛇似的光柱，也在流动。有月和无月的夜晚，江水因为夜色而由白天的浑浊变成了夜晚的灰黑。

朋友告诉我，在珠江上散步的人越来越少了。珠江的污染正在逐年加重，清洁水源短缺的危机已迫在眉睫。

以珠江广州河段为例，这是典型的感潮河流，一天两次涨潮退潮。站在珠江边上一望，只见各种生活垃圾、有机污物前呼后拥地随着潮汐回荡，从排污口上溯，计有10公里之长！上海把大量未经处理的粪便排进黄浦江，广州同样也在每日毎夜把成吨成吨的粪便和大董的工业垃圾送进珠江，珠江难逃厄运一河清水变成了流动的垃圾场！广州河段的超标污物达13项，超标率为28.09*0广州工业废水与生活污水年排放量为6.6亿吨，工业废渣年排放量为150万吨，生活垃圾每天排放2000吨，粪便排放每天3000吨。这些污染物的相当一大部分流进了珠江，投进了珠江。

由于珠江广州河段有机污染日益严重，河水自净能力迅速减弱，加上上游的流溪河水量不断减少，因而占全市供水量609以上的西村水厂所抽的水，实际上并非洁净水源，而是城市混合污水。随着需水量的增加，自来水厂抽水越多，河流的水污量越大，最可怕的是这一种自杀性的恶性循环。

位于水量充足的潮流区的五溪、河南、芳村、员村的自来水厂一样面临着困境：这里的水流，要承受749的工业废水、几乎全部生活污水、每天1000余吨的粪便，水质已受到严重污染，尽管不惜工本，加大明矾的剂量，却无济于事。在这些河段里，径流和潮流相互作用，污染物来回浮荡且愈积愈多，部分河段目前已鱼虫下绝迹。

1988年，我第二次到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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