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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江河并非万古流3（第2页）

早晨，对于渴求阳光和新鲜空气的人们来说，是美好。有人说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鲜的，孩子们早早地来到江边，在一个方圆不过20米的小水池边，纤嫩的小手在水里捞蝌蚪。可是人们开始享受的时候，也开始了对生存环埦的破坏。

多少年来，负责沙基冲沙面清扫的清洁工们，每天大清早便开始扫地、清除垃圾，而所有的垃圾统统地扫进了沙基冲里，这种情况在市民的愤怒呼声中，直到去年才有了改变不准往沙基冲里扫垃圾了。

沙基冲的污染如不彻底根除便无法扭转。河床临近水面处，每隔20来米便有一个地下水道，各种污水、废水源源不断地流向沙基冲。一个行政命令阻止了往沙基冲扫垃圾，却无法抵挡那些日夜奔流的城市污水，显而易见这些污水的处理要经过更复杂的过程净化回收，有一部分达标后再排入珠江，人们还来不及做这件事，用广东人的话说“揾钱”要紧！沙基冲里本应鱼游虾戏，现在断然不见，所见的是黑水不死不活地流淌，载着各种塑料盒、软包装，缓缓而去，从河底下不断泛起的黑色的旋涌污泥伴着油花，在江面上散开、散开，风吹过，阵阵臭气扑鼻。

我踏上一条小木船，船主是郊区农民，40多岁，发了财，手头戴着锃亮的金戒指。先问生意好不好，他说：“很好，晚上更好。”“这沙基冲的水能用吗？”他说广50年代、60年代，这里的水清洁可用，河边长着水草，鱼虾成群，现在不能用了，臭死人了，都是上岸挑的自来水！”他还补充说广就连洗手也会越洗越脏！”船主颇有一点怀旧的情绪。他告诉笔者：那年代人们爱护珠江，船民从不往江里拉屎撒尿，我们是小孩的时候，大人就立下了这个规矩。船上的垃圾、粪便都挑到岸上，卖给农民，现在这年头，人不知道为什么全变了！是变了，变味儿了。

如果说一只小木船泊在沙基冲里尚不引人注目的话，位于东堤的龙门海鲜舫却是声名在外的龙舫灯火金碧辉煌，香港老板，港厨主理，尤其是夜晚，灯火闪烁，层楼叠红，行人无不驻足。

我走近龙门海鲜舫时，却不禁惊讶了东涌冲流出来的铁锈水般的污水一路奔来，无阻无挡，载着烂菜叶、水浮莲、死鱼、包装物，与从江底泛起的黑色旋涌混合在一起，覆盖了龙门海鲜舫与东堤码头之间约100米宽的江面，同时也包围了海鲜舫。

香港一方的经理苏先生指着涌向海鲜舫的垃圾，神情沮丧地说：“你看，东西流向的珠江与南北流向的东涌，在这里正好找到了一处垃圾汇集的小海湾。”龙门海鲜舫为改善与自己存亡攸关的生存环境，可以说是竭尽全力的。他们的污水处理池每天工作18小时，海鲜舫上自己产生的垃圾全部按规定清除上岸，还雇了6个专门负责清除船体周围垃圾的水手，先是捞，实在捞不尽便用长竹竿往外拨、推，怎奈人力不敌天然，垃圾们凭着波推浪涌，把个海鲜舫围得严严实实。海鲜舫一楼的贵宾厅因为环境太差，离水面近在咫尺，垃圾几乎伸手可及，不得不关门大吉。

苏先生在笔者结束采访时说：“改善珠江的污染，不仅靠政府拿很多钱治理，还要靠市民的公德心，改变乱倒垃圾的恶习。”南方，你富饶也贫穷，你得天时地利之便也可能为天时地利所惩罚。南方，你要小心谨慎！假如珠江的垃圾继续堆积，假如珠江的污染日益加剧，假如小河断流、清泉闭塞，南方，你还是南方吗？花城，你还有花吗？

四面八方的水危机1988年入夏之后，东北人民还没有从去年大兴安岭的一把大火中完全苏醒过来，嫩江、松花江的洪水却已汹涌而来！白城危急！月亮泡水库危急！齐齐哈尔危急！哈尔滨，这一座以太阳岛闻名的古城，也不得不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松花江上涨的水位。

热浪卷遍华南。越热越需要水，越热越缺水。工厂停工，居民定量，最热的那些天，显然是不完全的数字表明：华南因为天热而死去的人达500多人，华东的上海在热浪进入第4个星期便告严重缺水，并有100人因患上跟热浪有关的病症而接受治疗。

一向千旱的华北突然连续天降大雨，摧毁房屋逾万，淹没耕地620万公顷。

上海、武汉、南昌、南京，每天夜晚有数十万人在街头和公园露宿。

热浪过后，浙江大风暴雨，宁波受灾，杭州西湖的苏堤白堤的红桃、垂柳纷纷被连根拔起，西湖水淹杭州，湖中荷花今年再一次拒绝开花……

当笔者穿行在祖国南北的大小森林中，倾听着人们控诉着不法分子以及利用手中的权力批条子毁山毁林的时候，关于水的危机与污染的信息，便也接踵而至了。

甘肃河西走廊。这里气候干燥，沙漠咄咄逼人，但，自祁连山流入河西走廊的石羊河、黑河、疏勒河每年的总径流量为67.42亿立方米，且有较为丰富的地下淡水资源。然而河西走廊呈现出来的种种生态迹象，却不能不使当地的人惊呼：地下水下降，固沙林枯萎，浩瀚的沙漢正以每年8米的速度向绿洲逼近！病根所在：片面强调修水库以及无度地提高地表水使用率，地下水的超置开采，加上地下水补给减少，使地下水下降的范围迅速扩大，沙生植物、固沙林枯萎死亡，势在必然！如果再追究一番，看看河西走廊的生态何以走入如此困埦？多少年来，和中国大部分环境恶化的地方一样，位于沙漠边缘的河西走廊也照样在砍树、蠆殖，一方面大量耗水，一方面破坏植被，这两者互为因果互相“促进”，以致水竭树亡。20世纪50年代，河西走廊的植被覆盖率为一，至今勉勉强强地占10呢。已经减少和正在继续减少的植被覆盖面积，恰恰是人类自己为沙漠的推进让出的一条大道我们究竟应该责怪沙漠，还是应该反省自己？

沙进人退的现象并非只是河西走廊所有。在中国大片的沙漠地带，这些被人类瞧不起的一片又一片散沙，其实正在严阵以待，期待着风、旱的到来和绿色的消亡。而同时，据三北防护林建设局的朋友介绍，沿长城一线营造的三北防护林工程，正在有效地抵抗沙漠的推进，更大规模更有成效的努力却为资金所限而束手无策。联合国曾经考察并赞扬了中国治理沙漠的经验中国农民治理一亩沙漠只需1.14元钱，这使动辄几百美元的美国人大为惊讶，他们更为惊讶的是，这一笔钱中国政府拿不出。

中国人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几十年来中国浪费的是怎样一笔钱。

这就是使很多人困惑不解的中国的两极现象我们有很好的成本很低的治沙经验，沙漠中也已经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洲，可是沙漢照样在推进。

辽宁本溪市是个以生产煤炭、钢铁、水泥等原材料而蜚声国内外的名城。联合国官员惊异地发现，在卫星照片上找不到占地43平方公里的中国的本溪市。本溪没有消失，只是现代化的卫星无法拍摄到它的照片本溪市上空的烟尘不仅可挡住“卫星眼”，如果继续污染下去，一个城市很有可能被吞噬。

湖南省沉江、南县两县人均收入在1987年达900元，成为又一个珠江三角洲。然而，笔者不能不呼吁：在富裕的背后便是更加深刻的贫穷与灾难！据统计，目前两县有设备简陋的萱麻加工厂154家，仅有51家履行了环埦保护报批手续。酸碱废水遍地横流，饮用水源被污染，农田灌溉受到破坏。由耕地或池塘改建的污水池一个紧挨一个，这一个又一个大染缸，乡镇企业无力处理，便只好听天由命！沅江县塞波镇的星火麻纤厂于1986年10月未经同意便上马生产，脱胶酸碱废水全部排入塞阳运河，半边运河被染成酱油色，目不忍睹。沿河居民纷纷出现斑疹、腹泻，怨声载道、叫苦不迭又如何？

亲爱的读者，你一定知道山东潍坊，每年的风筝节各种各样的风筝在天上飘舞。潍坊，应是一个美丽的城市。

有一个同行对笔者说：“假如风筝能喝水，它们都会飞走的！”潍坊市160家企业，全年排放污水1000万吨，直接排入流经市区的虞河、白浪河、弥河，出市区后沿河的乡镇企业也更加放肆地排出污水。虞河因为上游冲积下来的有机物质越来越多，河床不断升高，到渔埠洞一带已成了地上河，河水污浊，臭气冲天。祖祖辈辈喝的虞河水，现在连水稻也不敢种了，浇田的水取之于40米深的井水。

虞河边上的百姓愤怒了：水呢？我们的水呢？祖宗传给我们，我们要传给后代的水呢？山东省章丘县的一个造纸厂，毁掉了一个芽庄湖，全村2800人的生产、生活乃至生命受到威胁。但，县里的领导、环保办的负责人始终也弄不明白：是一个年利润60万元的工厂重要，还是2800人的生活与生命重要？

芽庄湖，原先的清水已成为历史，现在是一片深褐色，风里吹来阵阵怪味，湖上漂着白沫和死去的芦苇。占地8000亩的芽庄湖，由于湖水污染，一次死鱼10万斤，直接经济损失11万元！县造纸厂赔了2万元之后污水照样排，连地上水都被污染了。

也许，你不知道淇河。

发源于山西陵川县的淇河，其发源地松林密布，可谓先有山之青后有水之秀。然而当淇河流入河南林县之后，便顿时变色，水草开始腐烂，只为沿途的造纸厂、小化工厂星罗棋布日夜污染之故。污水毒死了树木、河草，河道两旁的土壤纷纷呈白色开始盐碱化，淇河有的支流已发黑变臭！临淇一个乡的造纸厂，每天有1600吨至2000吨的废水污染淇河！从生态角度而言，笔者所实录的这些现象无疑是毁灭的开始，使人痛心疾首的是此类现象还在蔓延之中！没有设备，缺少技术，不善管理，更谈不上统一规划的乡镇企业因为赚钱而声名鹊起，可是为此付出的代价有谁去粗略地计算过？要不了多久，中国一大部分农村的污染，将与大都市并驾齐驱。

让我们把目光投向江南水乡进庄出庄一把橹，十里荷花映日红的水乡。

金陵石头城。秦淮河的治理还刚刚开始，玄武湖已经叫人望而却步了。我曾几次去南京访古寻友，或流连忘返于玄武湖畔，或泛舟吟诗于玄武湖上，却不曾想到玄武湖因为四周车站、工厂、居民的污染，正日益变脏、发黑，小风吹过水波不兴的玄武湖，再也没有过去的诗情画意了！苏州，一个玲珑的小城，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园林多，水多，古迹多。有园必有水，谁知到了今天无水不污染！我从苏州城内的一个宾馆出发，骑自行车先到虎丘，再到枫桥夜泊的寒山寺。流经市内的小河半是灰黄半是黑色，苏州人的小楼、铺面又收拾得那么干净，苏绣及各种手工艺品是那么精致。如果是早晨，工厂的烟囱、居民的煤炉一起烟雾腾腾，工厂的废水、居民倒马桶的粪便一起流向江河……

假山必定依着小小的池塘，如有源头活水，自然是一种景观。游人的痰、各种垃圾堆积其中，水面上一层厚厚的青苔，蚊蝇在飞。

苏州的污染已经震惊了中国，一座历史名城的命运正经受着现实的严峻考验。

苏州的污染还说明，当人们把污染仅仅看作是几个厂矿企业的事情，而几个厂矿企业大不了罚几个钱的时候，污染对人类的毒害却是全面的-它威胁生命，它破坏良田，它毁灭文化。它不仅使现实也使未来受苦受害！从江苏走向浙江地界，我匆匆地经过曾几次造访的浙东大地，因为《中国环埦报》上的一条消息“常山港已成臭港”的指引，来到了浙西南的开化县。从开化县埦内的华埠镇到常山县城的26公里河道间，用不着找环保部门来测试，只需睁眼看去，水面上飘浮着鹅黄色的泡沫，随风卷起一阵阵腐臭味，鱼虾无影，河草不生，一幅生灵涂炭的衰败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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