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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江河并非万古流4（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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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江河并非万古流（4）

常山港水系已不再是清澈的水体，而成了远近闻名的污染公害。两岸居民为食用水而争先恐后抢井水，有的甚至通宵达旦整夜排队等并水！秧苗大片枯死，有的临河的田地颗粒不收！水淹后的桑树叶，蚕吃后成群结队地死亡……

这里的造纸厂、化肥厂等7家工厂企业每年排放废水1100余万吨，污染9300余亩水面。长年累月的蓄积，已远远地超出了河水的自净能力，常山港岂有不臭之理？不仅如此，一个更加使人不安的消息已不胫而走，两岸居民惶惶不可终日开化县造纸厂年产1.65万吨的木浆工程拟将扩建，一旦投产，常山港又要多承受422万吨废水的侵蚀，而华埠镇的工业排污量将占常山港枯水期径流量的13%。这样一条“黑龙”倘若不把常山港吃掉，那倒是怪事！笔者在调查中发现，水污染的不断加剧，除了行政管理上执法不严、有法不依、环保资金奇缺等等问题外，还有一个万万不可忽视的因素：人的素质。没有文化的人们，即使能借助现代科技或官倒私倒倒个腰缠万贯，作为其人的本质却不改野蛮和愚昧，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越富社会就越遭殃。如同科技的发展不是社会文明的惟一标志一样，财富的增加同样不是社会进步的主要象征。

试看近几年的旅游热。旅游本应是一种文化现象，可以忘情山水陶冶性灵。可黄山松摇摇欲倒，长白山百泉呼救，就连路险山高的张家界、九寨沟也传来了污染的消息！笔者在雁荡山的雁荡飞瀑下亲见过：游人洗脸不算还要洗脚，有几个干脆跳入潭中大搓身上的黑泥。

甘肃敦煌的鸣沙山月牙泉，是与莫高窟艺术相映成趣的自然奇观。在方圆百里沙浪起伏的瀚海之间，2000多年来这一泉清流人称为瀚海明珠。然而，它的命运也在未卜之中。先是10年动乱中，抽泉水灌溉农田，以壮“学大寨”的威风。人的野蛮加上风沙的横行，1985年以来在疏导泉眼整治堤岸时，共挖出泥沙2.7万立方米，才使近于干涸的泉湖重现碧波粼粼。但随之游人猛增，1987年旅游旺季时每天多达5000人。在这大群的游人中，外国游客随身携带有装垃圾的塑料袋，小心地爱护着异国的山泉草木。有记者问起时，一位金发碧眼的女郎答道：“美，为所有人喜爱，自然，是属于全人类的，我们习惯了。”大摇大摆的中国人一路吐痰、一路扔垃圾、一路攀花折草，金发碧眼实在看不下去，说了句这样做文明吗？”一群黄皮肤黑头发的龙子龙孙群起而攻之，且振振有词这是在中国，中国的国土，你知道吗？”为了自己的洁净，跳进月牙泉洗澡的不知其数，致使泉水发出恶臭。每天还有500-600人从北山顺坡滑溜，日积月累的沙石俱下，竟然使北山南移。

自然界的生态平衡，是一种极为细致而微妙的平衡，构成这一平衡的网络互为关联缺一不可。月牙泉的受威胁除了旅游者的破坏外，还与上游党河水库的建成有关，而敦煌县城地下水的大量抽取，也给月牙泉水的补给和储存带来了影响。据悉，党河水库的第二期工程又将上马，有识之士预言道：月牙泉前途吉凶未卜！在中国，江河厄运已用不着推绘更不必形容，它们所面临的两大灾难是共同的：一是水土流失、河床升高、泥沙淤积，断流的危险迫在眉睫；其次是各种污染使水质变坏直至有毒，清流变成祸水！不仅是江河，如月牙泉一样的泉氷也正在枯竭之中，这一明确的信号告诉人们：我们面临的水危机不仅是指地表水而言，同时也包括了地下水。也就是说，我们用尽了地表水，污染了地表水，还要去挖尽地下水，污染地下水。长此下去，我们的子孙将到哪儿去弄水？一杯清水，在今后的年代里，也许要比一两黄金还来得贵重！河南新乡辉县城北的苏门山下，是笔者久已向往的去处百泉。这里地下水源丰富，质地纯洁，3000多年前的商代即行开凿，泉眼数不胜数而有百泉之称，历经千年不衰，并形成了百泉湖，被当地人尊为风水宝地。泉水最深处3米，湖平若镜，清澈见底，一年四季或风吹鸟语或细雨霏霏或雾气缭绕，更有苏门山及山上的树木亭台倒映水中，若隐若现时静时动，百泉之美使豫北增色。

3000年的古泉古迹是怎样消失的呢？

1980年以来，山区水库的兴建，乡镇企业的用水量剧增，农田灌溉所打的深井，使地表水枯竭，地下水位急速下降，百泉无力冒出地面，百泉流水不再流了！干枯后的百泉湖乱石裸露，杂草丛生。人们都长着一双势利眼，百泉既已无水，何必再去光顾？百泉冷落了，百泉荒废了，百泉湖与苏门山在泉水不再喷涌之后，没有波光水影的媒介和连接，相互之间竟变得那样陌生，那样冷漠。

江河湖水的污染，日益恶劣的环境，与我们每一个人无时无刻不息息相关着。大肆污染、浪费沧桑流水的人啊，他们忘记了自己也一样在为污水和环境所害。至于我们的下一代，他们更要挨过漫长的岁月，并且很可能把更加恶劣的环境，留给更加无法忍受的后人。

海洋告急百归海。海洋，你把多少人诱惑，无论老人与孩子。人类的发展史记载着：海洋文明轻而易举地战胜了大河文明，任何一个最终不敢走向大海的民族，无一例外地衰落了无论如何，人们应当认识这一事实：由于地球表面有了这么多的海洋这么多的水，地球上才可以住人，住那么多人而且还在多下去。

在一定的限度内，海洋从不拒绝藏污纳垢，并以此为天职，将污垢净化，经过蒸发，向人类、禽兽、植物提供清洁的水。海洋还是氧气的主要供应者，没有海水的蓄氧特性，地球上的很多地方将无法居住，不会有人烟。海洋也是热带的冷却剂，也是把暖流送向寒冷地区的输送者，海洋蔚蓝色的波涛下是整个地球温度的调节器……海洋是伟大的，海洋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瑰宝。

那么，人类又是怎样对待海洋的？

今天，人们仍然以中世纪的观点看待海洋，认为那是无边无际的一片汪洋。因而，如同农民把脏水泼进小河、小河再流进大河一样，只要被污染的江河能顺顺当当地奔向大海，一切便告万事大吉，似乎全部的污染从此就消失于地球之上。

从原始社会起直到今天工业化的现代社会，凡是被倾入海洋的每一点污染物，最后都以这种或那种形式积蓄在海洋中。海洋是地球生物圈的最低点，是惟一没有废弃物出路的地方！人类把所有的脏物都扔进了海洋，尤其是人类活动集中、工业发达的港湾、近海海岸。

让我们走向中国的海洋。

北戴河，一处本来宁静的海洋，本来是一片金色的沙滩，山抱水依，气候宜人。每到盛夏，所有的游人都集中在中海滩。在中海滩游泳，笔者有一种煮饺子的感慨，那么多的人挤在一起，海水是浑浊的，海面上漂着各种污物。

距离北戴河不远的兴城海滨，是刚刚开发的旅游区。三年前，笔者陪同艾青去兴城小住，只见海面上瓜皮成群结队，污物四处漂游。海滨的宾馆、饭店、工厂源源不断地向海里倾泻污水，每天早晨，清洁工把从海滨扫起的垃圾一车一车地倒向大海中。人们热得没有办法，一个接着一个往海里跳。艾青是远渡过大西洋的人，他见过美丽的海水，他写过海边的礁石，他惊讶了：这么脏还得了？

又一个夏天，笔者到了青岛。恰逢市区地下水管道出了毛病，腥臭的污水满街横溢，一我直流到海滨。而当我踏上栈桥向大海走去，希图摆脱这臭气时，发现栈桥的凉亭无异于一个有几堆人拉的大便这一切，如果有人清扫，明天一早就会统统倾之干大海……

山东胶州湾海域素有“黄海明珠”之称，十几位海洋学家在今年夏天实地考察后惊呼：黄海明珠已污浊不堪！因为大童排放污水，盲目围海造田，胶州湾海域的环埦污染日甚一日胶州湾沿岸有工厂800家，每年工业污水的排放总量达8000万吨，携带各种污物12万吨。胶州湾沿岸的大小河流20多条，也将大量废水有毒污物带入胶州湾。河口水域水质骤变，气味恶臭，昔日辽阔的金色沙滩现在已荡然无存，满目所见都是造纸厂流出的造纸浆液、泥坑和黑色的沙滩。胶州湾又是油船的集散地，1974年以来发生的百吨以上溢油事故有5起，最多一次溢油3343吨，海面上油花闪闪经久不散。胶州湾石油污染超标面积达8.6，东岸水质石油超标率高达26倍！更有盲目建港、筑坝、围海造田的，海湾水域不断缩小，纳潮置减少，海水交换能力降低，泥沙淤积。胶洲湾海域已由20世纪60年代的423平方公里缩小到今天的374平方公里！谁不知道大东海、小东海、三亚湾？

笔者有幸去过，在清澜港从没有见过这么清的波澜，在三亚湾从没有见过这么蓝的海水。三亚湾的沙滩也不一般，它是洁白的，白得教人不敢相信，以为是云絮是玉石，人称白沙滩。这海湾又与高高的椰树互相守望互为辉映，海南因而才是迷人的呀！如今的三亚湾不必夸张地说，已经是污水湾了。沙滩上垃圾、粪便、死去的牲畜、污水随处可见。海面上，废物、油污随风逐浪，奥气四散。

人到这里，本应是张开双臂的，现在纷纷掩鼻！外地游客痛心地说广来到天涯海角，看见的竟是黑沙滩、臭水湾！”还有机关、居民在海滩上任意盖厕所、搭鸡棚的。那些死去的牲畜，就是从这些鸡棚里随手扔出去的！据了解，三亚湾附近的工厂、宾馆、机关和居民区，每天有1500吨未经任何净化处理的污水直接排入海湾。三亚城市建设发展迅速，环保设施的落后却令人发指：全市10万人口，竟没有一处污水处理设施，致使工业污水和生活污水到处泛滥。如逢雨季，这些污水随着雨水浩浩荡荡一路冲进海湾。三亚湾，你的美丽你的清静，就这样被丑陋的人轻而易举地破坏了，污染了！任何破坏都要付出代价，人们，你等着吧。

对于海南的自然景观、海洋资源来说，没有保护就谈不上开发。换言之，海南如果在某一天不再有椰风海韵，不再有山林重叠、千帆竞发，那么海南，你还有什么开发可言？你即便开掘出了1000个金矿，你也是贫穷而愚昧的！中国所有的海湾都在告急，海洋资源中受损害最大的是鱼类人们不可缺少的美食。我们把海洋当作是最大的污水垃圾囤积场的恶习，什么时候才能有所醒悟有所改观？

但愿这不是海洋的挽歌，只要人类从现在起逐步停止对海洋的摧残与污染，我们就可以以未来和子孙的名义，乞求海洋宽恕我们！尾声朋友，读完这篇文章，你和我一样都是痛苦而沉重的，同时我也深信：这样的痛苦与沉重能生出爱来，而这种爱也许是超越我们曾经被教育过、被付出过、被接受过的所有的爱。

我是说，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爱地球这一颗惟一的、美丽的、如今已变得十分脆弱的行星我们共同的家园！我们可以说世界上被称为母亲河的江河无一不在污染之中。但，我们也应该知道，苏联花了10年时间耗资巨大终于治理好了莫斯科河，因为这个转机，莫斯科现在清水长流绿阴重重，是世界公认的最好的生态城市之一。英国泰晤士河的污染也曾使世界瞩目，这些年的治理工程已大见成效，世界各地的游客纷纷啧啧称赞。我们相邻的日本，在20世纪60年代公害不断，曾使日本的经济差一点陷于泥潭。日本人从改变整个生态环埦着手，作为二次世界大战战败国，在一片废墟上，建立起一个不必说如今工业之发达，光是森林葱郁覆盖率就达60的绿色国家，还不够使我们反省再三吗？

让我们对儿子和女儿说：“亲爱的孩子，你是中国人，也是地球公民！这个地球难道不是我们人世间共同的宝贵家园吗？”孩子们也许会说广那我们搬到月亮上去住。”请这样回答广这是童话，而且月亮上没有水！”

1988年5-9月初稿于广州，改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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