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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江河并非万古流2（第2页）

上海的严重污染是和上海的经济同步发展的。除此以外，显而易见的另一种情况是：我们从来没有像重视经济生产那样认真对待过环埦污染，甚至被轻松地忽略了。仅举一例：上海的下水道都修建于20世纪20？30年代，时至80年代，城市人口已到了爆炸的程度，排污能力可想而知。在人口拥挤最甚的黄浦区，几年前的一个冬天，107处下水道先后发出抗议，污水横流，居民怨声不绝！上海每天排放废气8.2亿立方米，烟尘800吨，市区十字路口氮氧化合物超标率35%，一氧化碳超标率60-65%。在上海的350多平方公里的市区，每天产生6180余吨生活垃圾、3000多吨建筑垃圾，垃圾场上4座垃圾大山不断升高，已无法再容纳每年以5-10的速度增长的垃圾。

上海每年排放的废渣有722万多吨。

上海的酸雨频率占总降雨天数的76务？7氣受城市污染的影响，加上近几年乡镇企业自己产生的污染，上海郊区农田土壤含镉量大大超过土壤本身含量；河网水面的水产量锐减，前两年市郊八县渔业污染水面2.3万亩，死亡鱼类100万斤，40%的粮食、80%的猪肉、24%的水产、36%的蔬菜受污染的程度超过国家标准。

上海每天产生粪便7300吨，每天排放的工业和生活污水537万吨，极大部分未经处理直接排入黄浦江。又每天从江里取走200多万吨成为市民饮用的自来水，再排放，再取水。这难道不是人类生命史上最吭脏、最可怕、最罪恶的循环吗？黄浦江每年的黑臭期已超过150天，总长577.5公里的黄浦江水系，仅有20符合三级水体标准，不合格的占如果说黄浦江里看得见的水人们也视若无睹的话，上海地下水的严重污染就更不令人注意了。然而用取自黄浦江的自来水人工回灌补给地下水，这一事实却是谁也无法回避的。据上海地质局测算，采用人工回灌后，地下水污染含量与原地下水相比，高出10-20倍，仅亚硝酸银一项，高出100倍！如照此发展，1990年时，地下水水质属清洁和轻度污染的占重污染和严重污染的占32%。2000年时，水质属清洁和轻度污染的占7.79%，重污染和严重污染的占52.6%。

回首黄浦江，这一段历史该怎样书写？黄浦江你是无罪的，是你哺育了黄浦港，才有了名城上海的一切。

什么时候，人们能像今天追求物质财富一样追求生态效益？人类往往为了一己私利而损害了人类共同的财富，我们不能不想到历史上曾经有过的教训：一场瘟疫，使一个城市一块国土化为乌有！在中国，大大小小的河流已经或正在成为“流动的垃圾场”，任何流动都会带来沉淀，动态掩盖着静态，于是我们的河流便渐渐地走上了消失的道路。

衰败的又何止是黄河、长江？

京杭大运河南起杭州北止北京历经四省一市的人工长河，说起来它也是可以让中国人骄傲一阵子的！这一条世界上人工挖掘的最长的河流，比苏伊士运河长10倍，比巴拿马运河长2倍。公元前486-前484年吴王夫差下令开凿大运河最早的一段邗沟，第一次沟通了长江与淮河的联系；公元7世纪初隋炀帝征召百万民工开凿南北大运河；元世祖忽必烈建都大都（北京）后，又打通了山东埦内的会通河，再把运河从通州延长25公里，直通北京城的积水潭。于是，由杭州西湖出发坐船通过5条大江大河便可直柢北京，我国最富庶的广阔地带与历代京都从此一水相连，运河里舟楫相挤帆影穿梭号子声此起彼伏。一方面作为中央集权的帝王的权力的象征，古运河挽起南北连接江河，可谓“威加四海之内”；另一方面，这样一个浩大的古代南水北调工程的完成，带来的航运、水利、南北交流的益处是难以估量的，也使封建农业社会有了得以维持最低生产力水平的起码的灌溉条件祖先们喝粥喝汤半温半饱地维持下来了。

就运河本身而言，仅仅挖泥疏浚是不够的。后来，干脆连疏浚也不疏了，一任其水土流失，同时又纷纷截流抢水，运河怎有不亡之理？从文明发展的过程来说，如果没有新鲜强大的激流涤荡污浊，开拓进取，那么旧有的僅死的格局也一样可以使文明僵死。古运河与古文明，就这样相互映证着。

如今稍有生机的河段仅是江浙一带的运河，其他河段只能作季节性的通航，华北运河的绝大部分已成洼地。有些地方自行架桥拦住船只，有些河段干脆养鱼、倾倒垃圾。古运河的断流、堵塞、淤积，人们在古运河干涸如沙的河道上打井取水，这一切又象征着什么呢？

笔者几次踽踽独行在杭州西湖之滨，那是一个春天，西湖浊水泛滥，纷纷登陆的还有各种垃圾、污物，西湖的水质已被严重污染。人们于今想起苏东坡在杭州兴修西湖水利，建闸堰立苏堤，一步红桃一步柳，不仅有益于灌溉，而且接济了运河用水时作何感想？那时候，水是多么的重要。白居易也曾是杭州的父母官，也曾整治过西湖，并留有白堤在，记得他留别杭州的诗中，有这样几句：税重多贫户，农饥足旱田。惟留一湖水，与汝救荒年。白居易地下有知，一定不明白又将如何作诗了！从西湖漫步到古运河最南端的武林门码头，这个古老的小小的码头，时至今日仍然是繁忙的，每年客运量3000万人次，货运量1000万吨。也许是传统的习惯吧，人们肩挑手提，从绫罗绸缎到鸡鸭鱼肉，船船客满。苏州、无锡、常州的客商们对运河是一往情深的，然而运河的航道却日益变窄，河床日益提高，各种污物、垃圾、粽子叶、废旧包装纸被船上的人随手抛在河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河水正在变黑变臭，以致杭州市内一头连着运河一头连着钱塘江的中河与东河淤塞断流，满河的淤泥冒着臭气，岸边的居民对笔者诉苦说：“人怎么活？”从杭州坐船到无锡，探身船舷外，扑鼻的臭味且不说，水的颜色竟是有黑、有红、有蓝那是污染的色彩，绝不是云虹的美丽。运河里的船只，运河两岸的大小工厂，一起向着运河里排放垃圾、渣土、浮油、造纸废浆、电镀废液、铁锈水。

从杭州到无锡到苏州到微山湖，在河道最窄最浅的地方，流水已经成为浓稠得流不动的泥浆，似乎马上就要凝固，包括我们乘坐的这一只小小的挤满了人与货的、大家一样麻木的航船在内。

美好的旅行变得如此沉重、痛苦！对我来说，这一条船，这一个夜晚，这一段航程是终生难忘的。

京杭大运河一过微山湖，便静悄悄地消失了，在北方干渴的大地上，它留下的是一样干渴的裸露着的河床，也像一道忧思沉重饱含艰辛的历史的皱褶。

由德州四女寺至天津，这一段叫南运河。燕赵大地黄叶稀疏，羊群在河心里吃草，农民在河滩上晒玉米。

当地的老百姓告诉笔者：1958年之前运河里流水滚滚，航运灌溉，可是造福了这里的百姓。直到1965年，运河里还是终年有水。1966年开始，由间断来水变为全年断水，如今河床朝天既可以行人还能走大车。

问题在于：水资源利用失调，谁在上游谁就先把水抢走，分流抢水谁都狠着心拼着命在运河身上砍几刀，咬几口。那些排灌渠、扬水站、抽水机日夜不停地抢，只为了自己富裕还管谁？南运河能不干涸吗？

从1956年开始，仅沧州地区就挖掘了3万条排灌沟渠，修建了3万座桥、闸，南运河的水就在沧州被截留了，流淌了1000多年的南运河只好干瞪眼了。而沧州却依旧缺水，得一时一地之利之后，南运河不再有清清的水流了，大河无水小河何用？过量使用的没有保护的水资源彻底消失了！沧州市内，有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凉去处，打听之后才得知，那里原先是自来水厂！打井、找地下水、从干涸的河心里打。由于地下水的超量使用，地下水位逐年下降，形成了沧州地下水深层的下降漏斗。漏斗是什么？那就是不停地漏不停地漏，国产深井水泵已经很难吸上水来了，用外汇去买外国的高级水泵看来已在所难免。问题是：我们有多少地下水可以开采？河北大地一共只有100亿立方米的地下深水资源，现在每年开采13亿立方米，10年以后，何以灌溉？何来饮水？何能畜牧？南运河优良的水质曾哺育了沧州的鸭梨和金丝蜜枣。

在南运河消失之后，沧州地下水中的远远超过标准含量的氟，使小学生氟中毒者高达100！那些留着长辫身材苗条的沧州姑娘在人前不愿说话不愿启口一笑，笔者后来才得知，她们不愿别人看到已经变质的不再是雪白的氟斑牙齿！沧州一地，氟中毒者几十万！牙齿变质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是骨质松脆，易折易碎沧州无数的儿童、孩子将面临着的这一可怕的前景，我们还能无动于衷吗？

水，关乎人类的命运，关乎一个民族的素质关乎千秋万代有没有勇敢站立的骨骼，能不能美好自由地生活。这不该是危言耸听吧？

关于水的危机的信息，来自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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