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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鸾翔九天（第5页）

云卿怔忡了片刻，想起昔日与柳飘絮有瓜葛的何嬷嬷，心中也猜出了八九，想必是那老家伙先下手为强了。好在她够聪明，逃得真快！

“也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云卿轻叹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让柳飘絮给楚衍下毒，而却没料到柳飘絮也留了这么一手。那位何嬷嬷曾在靖王府待了些日子，想必也没少受那位柳妃的撺掇！”

楚瞻望着昏迷不醒的母亲，愁肠百结，现在的他也不知要如何面前这突出其来的变故。自从知晓了母亲的目的，他一直不知要怎么对待她，恨也不能，继续顺从更是不可。后来还萌生了极为不孝的想法，他宁愿留在记忆中的永远是那个温婉美丽的母妃，他宁愿她当年真就那么故去。

“楚瞻，不是我不肯救，而是她中毒时间久了，毒素已散至全身，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了！”云卿见他满面忧容，仍是直言不讳地解释着。

“云卿，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若是你真的能解，五哥也不至于会到那种地步！”楚瞻望着她，深邃的双眸中夹杂了太多情感。

在母亲与妻儿之间，他从未想过要做出取舍，就算当初母亲逼着自己舍弃云卿，他仍是坚决不肯放弃。而现在，不必他做出取舍，上天便为他安排了这一切。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现在听到母亲就要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往日对她的痛恨竟然渐渐消逝，余下的便是莫名的悲伤。对于这样歇斯底里的母亲，他真是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变故让她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天性所为，还是后天遭遇所致？藏匿于上一代之间的谜团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几日，你就好好陪陪她吧，不要像我当年一样，对于父亲、母亲都留有太多的遗憾！”云卿倒是善解人意，言罢她便起身拂了拂衣袍，“我先去看看乔儿，再去为你准备解药。”

楚瞻望着她缓缓而去的身影，忽而心生感慨，他到底是何德何能，有妻如此？上天待他不薄，给了他一个痛苦的童年，却赐给她这么美丽善良而又聪慧的妻子。

自打何嬷嬷逃出府后，云佳若便知自己中了毒，只是她没想到，她所中的毒正是她亲手赠于柳飘絮的秘制毒药。没想到她算计了一生，到头来却被她自己设的一枚棋子给算计了，阴沟里翻船！

方才她只昏睡了一小会儿，体内的毒让她痛苦不堪，夜不能寐。她只是不甘心，算计的这一生，她就败在沐天行与云佳若手中，没想到，最后还败在了他们的女儿手中。不过，也算是心服口服了！

刚才云卿的那番话，她也都听到了。没想到，她并没有火上浇油，也没有幸灾乐祸。听她的话虽没有悲悯之意，却饱含了对楚瞻浓浓的深情，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她仍能如此，实属不易。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嘲一笑，到最后，她竟败在了云佳月的女儿手中。不过说起来，这云卿还真是像沐天行啊，不似她母亲那般能忍，而像她父亲那样正直善良。有一身的好武艺，有精湛的医术，对她的儿子又是如此情深。为何当初她没能冷静地看清这一切？或许，这也是将死的人才能有的豁达之心吧！也许，她早就该死了……

（7）

我自小在青州云家的别苑长大，小时候与母亲相依为命，很少见到父亲。到现在，对于父亲的印象很是模糊。不过，他的怀抱很温暖，幼年时期，我好像时常被他抱在怀中。待到有了记忆时，也便不常见到他了。

印象中的母亲很美，弹了一手好琵琶。那年我才五岁，忽然有一天，院中冲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将我母亲的琵琶砸得粉碎，口内大骂她为“妖精”“贱人”，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母亲出身青楼。父亲乃是大儒之家长子，恋上了出身低微的母亲，悄悄地为她赎身，安置于偏僻的山间别苑。

过了几年的安分日子，终于被家人发觉，母亲被逼跳河身亡，父亲愤而出家。而我，因是父亲唯一的骨血，因此被送回云府好生抚养。每日虽是锦衣玉食，但因出身的原因，也没少听下人们悄悄议论。

或许是幼小的我受了如此大的打击，自那后，我便将真实的自己深深地包裹起来。旁人眼中看到的，只是淡然亲切的我。久而久之，府中的长辈对我也渐渐地好了起来，平日里那些瞧不起我的下人们，也开始巴结我。拜高踩低，这些人情冷暖，我早就看透了。

好景不长，我才入府没几年，云府便渐渐败落。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场大火将云府烧成灰烬。我以为，已经过惯了锦衣玉食日子的我等待的只能是死亡，谁知天无绝人之路。

那一日，天气晴好，一顶青衣小轿抬着我缓缓而行，说是带我去云州同族的云家。据说做下这些安排的，还是在青州无尘寺清修的父亲的安排。

颠沛流离的日子，我已经经历得太多了。有些事情我自然不懂，可是我明白，一个人的出身是多么的重要。正如我的母亲，若她也出自大户人家，也不会落个悲惨的下场。

一路上乘船而行，约莫半个月的工夫才到了云州。虽是同族，可是这里的云府却要比我所在的云府排场大了许多。那皇帝亲赐的匾额高悬于正门之上，不说那门前的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光是那朱漆门上的铜钉，数量自不比王公贵胄的府上少。

府上的老爷、太太待我尚可，我明白，其实也只当作一般的客人来待，不过是看见同族的面子上而已。我被安排住在府中二位小姐旁边的一座小院。花藤环绕、碧草如茵，倒也清幽怡人。

这府的老爷也只有两女一子，大小姐云佳月生性恬淡，模样自不必说；相比之下二小姐云佳慧要活泼一些，不过嘴巴很毒，时常让人觉得尴尬。三公子云搏海因受着家风的熏陶，自小聪明上进，不过因身子不好，便被送去习武强身。

在这府中，我过得小心翼翼，说话做事也极谨慎。整日里戴着面具生活，我已然分不出真实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了。那时的我，只想着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待到出嫁年纪，盼着府上的老爷、夫人觅得良偶，这一生也便足了！

那年我尚未及十四岁，一个翩然少年突然走进了我的视野，那般的俊秀飘逸、出尘不俗。那时他也才十六，白袍玉带，身姿挺拔，腰间别着一支碧色通透的长笛，循着佳月姐姐的琴声缓缓而来。

那时我正与佳月姐姐坐于绣楼珠帘之后，她教我抚筝，才刚弹上一曲。当年母亲才艺双绝，却因出身而落个悲惨下场，因此我并不愿学这些，平日只爱摆弄些针线女红。所以在她教我的时候，我时常悄悄将头探到帘外观景。

望见那个英俊不凡的少年听得很是着迷，一时兴起，他便取下长笛与琴声相和。佳月姐姐隔着帘子自然看不见人，听着笛声响声，云袖轻舒，缥缈优美的琴声如清泉般缓缓流淌……

之前并不知这个少年的底细，想必能私下闯入这府中的必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我脑中灵光一闪，对着佳月姐姐说：“姐姐，方才好像见佳慧妹妹找你，好似很急的样子！”

云佳月与我向来交好，我们时常凑在一起说些私房话儿，因此对我所说的话并没有丝毫怀疑，况且她平日对她那位调皮的妹妹很是照顾，只要提起她的名字，她一定以为她又惹出什么祸来。

待她走后，我便将她方才教我的曲子认认真真地弹了一遍，虽说没她那般意境，却也是不差。待到那少年听完要转身离开，我便掀起帘子故作怒状：“哪里来的蟊贼，竟敢私闯后院！”

那位白衣少年听见我的怒喝声，顿时一愣，缓缓转过身望过来，尚未及开口，便见三公子云搏海闪身进了月洞门，朝着我挥挥手叫道：“若姐姐的琴艺越发的娴熟了，方才与天行兄相和的那一曲比月姐姐弹得还要妙！”

那个时候，我才知晓那位白衣少年就是沐天行。他并非出自官宦之家，其父乃是镖师，因机缘巧和救了当朝的一位老将军，随后在那位将军麾下听用。而这位沐天行，已然随父在军中行走多年，有着一身好武艺，在沙场上锋芒初露，放在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那时我并认为我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若是月姐姐在，她也未必会下楼去与沐天行相见。更何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当这是云氏家族欠我的，算作是偿还吧。

当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入我眼中时，我感觉这天下再也找不到那样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眸了。虽然我明白，他倾慕的眼神多半来自方才月姐姐那曲琴音，可是，机会却被我牢牢握在手中。自那后，我们便时常来往，往后就算是他见到了云佳月与云佳慧，他也是淡然待之，我知道，他的心中装着的，只有我一个！

（8）

两年后，选秀的消息很快由京中传来，当年嘉帝登基不过三年，起初并未有充实后宫的打算。因其登基之时正妃已逝，并没有草草立后，朝中老臣时常念叨后宫无主，这才有了选秀立后的打算。

消息风一般的传来，各地的名门大阀都争相献上自己的女儿，以博取圣上龙颜大悦，到时候京中朝堂之上想必也不乏他们的立足之地。京中来了旨意，按照惯例，云家也须得选出一女入册进宫。

消息传来，向来淡泊不喜权谋之争的云家愁云惨淡，不知该让哪一位女儿入宫才好。云佳月乃是长女，但因她性子太过淡泊，就算入了宫也未必能光耀门楣，凭她出众的相貌，入宫不多时，想必就被宫内那些妃嫔挤兑。如此一来，云府中的老爷、夫人自不肯让她入宫。况且，前不久沐府的老爷好似有提亲的意思，他看重的便是云家大小姐云佳月。

这一点，身边的丫头早就悄悄地告诉我了，当时我听后又惊又气。我虽与沐天行两情相悦，可是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而我乃是寄养在这府上的外人，照现在的状况来看，日后未必能嫁入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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