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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画面中间为双环相套,相套部分着红色,其余黑色,似是日月同辉。画上方一行飞鸟,由左向右飞,至右而下到画下部鸟变鱼,鱼行向左游,至左边向上,至画上部又变鸟。想象奇特。
人生:请注意此图!罗列人生种种,如吃饭,挖地,游水,打猎,械斗,结婚,生育,等等,最后走进坟墓。埋入坟墓之后的“死人”又爬山,赶驴。人都是侏儒。
西夏如获至宝地整理画稿,石头没有反对,但也没有表现出高兴,他似乎一切都很淡然。但他绝不当着西夏的面画画,西夏只好走开,在远远的地方观察着,想这孩子的奇异要么是外星来客,要么就与白云湫有关了。外星的事无法证实,她便和娘说起白云湫,要看看石头的反应。她说:“娘,白云湫真的没有人去过吗?”娘说:“谁敢去,听你爷爷说,他爷爷在的时候,兄弟三人,老二家不信邪的,背了干粮,拿了火链,雄黄把耳朵、肚脐、屁眼都涂了,防顾着什么野兽飞虫进入,还双手戴了竹筒……”西夏说:“竹筒?”娘说:“沟里有野人哩,野人见了人就会抓住你的双手大笑,笑着笑着他就笑死了,这时候你双手从竹筒里抽出来能脱身的。可老二家去了再没回来,留下一个女儿就出门嫁了外姓,就是现在蔡老黑的姥姥婆。”西夏偷看石头,石头双手相背勾指,胳膊组成8形,又要将那手腕处的圈儿往头上套,听到奶奶的话,圈停在头顶,一抬眼瞧见西夏看他,也不听了,也不套圈,低下头去,腮帮一鼓一鼓地吹气。西夏说:“哦,嫁了蔡家,现在五代人了,那咱们与蔡家还是亲戚嘛!”娘说:“太远了,高老庄的人顺辈儿数起来都是亲戚套了亲戚哩。”西夏说:“蔡老黑那么横的,原来是有遗传哩!”娘听不懂遗传,却说:“你那爷爷的二爷爷去过后,再没听谁去过,迷胡只是到了白云寨下边的山沟,倒吹嘘他去了白云湫,只是蔡老黑耍二(尸上求下),领过省里一个人去过白云寺,白云寺在白云湫前沟口,省城人再没回来,他却把那个和尚背回来了,为这,差点也没要了他的命哩!”西夏第一次听到蔡老黑也去过白云湫的沟口,就有兴趣了,问:“那他怎么就回来了,和尚就不怕死吗?”娘说:“谁在敲门哩!”西夏侧了头听听,说:“没。”但院门外有人大声地咳嗽,石头就在炕角翻寻他的换洗衣服。
娘从炕上溜下来,开了院门,门口竟立了背梁。让到屋里坐,不坐,也不进来,说是要接石头到家去,叼空还得跟蔡老先生学针灸哩。西夏听见,忙出来说:“石头就在这里吧,他画画画得正兴的。”背梁说:“画什么画,那画能吃能喝?不学些手艺,看他以后谁养活呀?!”话说得丑,西夏也不便回撞他,就不言语了。娘说:“学些手艺也好……他爹还待几天,等子路走了,我把他就送过去。”背梁说:“他爹管什么娃哩,他整日跑得让人说土话,还管瘫瘫娃哩?!”西夏就不再忍了,说:“自己的孩子自己咋不管?你这意思是我们虐待石头了?!”背梁说:“马槽里伸出个驴嘴,有你插的什么言?”西夏说:“我是石头的后娘!”背梁说:“后娘,谁认你后娘了?你能有这么大的娃娃,你那小×生得下个虼蚤来?!”西夏说:“流氓!”背梁扑过来,骂道:“你敢骂我?!”短短的手扬起来要打西夏,但他的手挨到西夏的乳部,西夏侧身一用力,一屁股竟将矮子撞趴在地上。矮子从地上翻坐起来,手一抹鼻子,手上有了血,就叫道:“好啊,今天这流血事件可是你一手制造出来的!”西夏说:“你来打嘛,你来打嘛!”矮子爬起来,将鼻血抹了一脸,一边骂:“你以为我不敢打吗,你等着呀!”一边却转身从院门出去。
背梁一走,娘说:“他舅是缺成色的,你招惹他干啥哩?他这一出去,不知怎么个外派你呀!”西夏说:“你可是在场的,我打他,我打他还嫌他脏哩!”话刚说完,石头却在堂屋里呜呜地哭,叫嚷他要到舅家去呀。石头一叫嚷,西夏倒慌了,说:“石头,你舅来寻事的,你别哭,你就在家。”石头竟说:“我脏嘛!”西夏一时噎住,不知说什么好。娘说:“这娃说话也是往人心上戳,你姨说什么越外的话了?”对西夏说:“你去厨房淘米吧。”西夏一走,娘就哄石头,但石头死缠了要去舅家,娘只好说等吃了饭,让子路回来就送过去。
但婆媳俩刚在厨房嘁嘁啾啾说话,忽见堂屋红光一闪一闪,以为什么着火了,急跑上来,却见石头将他所画的那些画全烧了。西夏惊叫着去抢救,石头偏拿撑窗棍儿在火堆上一搅,火扑地腾起,将西夏的刘海烧焦了一绺。娘把西夏拉到西厢房里,一边气呼呼骂石头不懂事。石头越发哭闹。娘说:“这娃的倔法和他娘一个样,我就把他送过去。”出去喊了来正,背了石头,娘又不放心,跟着去了菊娃娘家。
西夏留在家里,心里不免有些丧气,自己待石头这么好,热身子却暖不化一块冰,倒伤心自己年轻轻地嫁过来遇到这些麻烦。不禁又想,石头现在这么待她,再长大也不会就能改变,自己嫁给子路,原本是不想再生育的,可到了晚年,子路好赖还有个孩子,自己却没个说话的,便思谋自己也真该有个孩子了。这么前思后想,子路还没有回来,就出门往苏红那儿说说话去。
苏红家虽在镇街上,但与蝎子尾村却是最近,从长着枸树的土崖畔下斜路抄过,正好是一簇新庄基。南驴伯是告诉过的,这里原本是高老庄的窑场,烧砖烧瓦,也烧盆盆罐罐,用料的土挖下了一个巨大的凹地,一只高大的烟囱整日冒着黑烟,但太壶寺的住持曾经坐在蝎子尾村的扭柏下,指着烟囱说:它把蝎子尾村的气冒了!蝎子尾村的人于是不满起来,反对这个窑场。但窑场是镇街村的人开的,他们聘用了三个窑把式,两鬓苍苍,十指黑,烧出来的东西成色好,卖得快,那几户人家已经发了财,又贿赂着镇政府的人,蝎子尾村是抗不动的。那时的南驴伯,还是一条精壮老小伙,就去联合镇街村的蔡老黑,蔡老黑才谋划着办葡萄园,他是见不得那几户人家在镇街村日渐富有,便一说即合,唆使了蝎子尾村的人挖断了窑场前的路:那条唯一的路是从蝎子尾村人的地上开的,蝎子尾村人有权要把路挖断。蔡老黑更使了一招,三个窑把式一直是租住着蔡家老屋的一间旧房,蔡老黑也是懂医的,就将爹的药铺里的六七麻袋木瓜塞在了木板床下存放,结果窑把式几乎在同时起小便不畅,而且生殖器也日渐缩小,最后竟腹部发憋却尿不出来。把式们便以为断路后风水所致,辞职归去,窑场终于不办了。而那时,苏红是从省城里打工回来,风光轰动着高老庄,她穿着很窄的小袄却是很宽大的裤子,为她的父母过了隆重的三周年,并制作了一顶“德高望重”的匾额悬挂在中堂。但匾额挂上去后却掉下来,当场裂为两半,村人议论:苏红的父母平头百姓,当过什么官,立过什么业,能受得这么大的匾额?非议是非议着,而苏红有了钱谁也得承认,她经过镇里批准,在那窑场旧址新盖了一院新屋,也因此,许多人家也把新屋盖在那里,已经有了规模,是一个小小的村落了。西夏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倾诉,首先想到的是苏红,她知道苏红与菊娃友好,她有必要将家里发生的事通过苏红转话给菊娃,以免石头的舅舅说三道四,倒抹她个脸面不干净。西夏从土崖下的小路走,草丛里的蚂蚱就在脚面上溅,看着远处的小村落,她已无法想象当年的大烟囱在现在的什么地方,村人说,南驴伯领头挖断了窑前的路,也影响了他家运气,结果头一年菜花流产,数年里养的牛死了,门前的核桃树死了,最后连儿子得得也死了。但是,苏红家的匾额跌落破裂,却怎么并没影响到她的发达呢?高老庄的怪事多多,西夏她搞不明白。从村中的一条小巷道往里走,路边尽都是厕所,厕所是石砌的池子,肮脏的黑水里漂着黄蜡蜡的粪便。两个孩子嬉闹着从什么地方跑过来,蹲在那一口并不大的涝池里洗涤着什么,争争夺夺,几乎翻脸。西夏问:苏红家在哪儿?孩子指着说有铁楝蛋树的那家。这是从东往西数的第三家,院墙很高,靠近山墙前有一棵槐树,而绕着院墙的一圈栽着铁楝蛋树。这种类似橘树又比橘树长有硬刺的树是发身大,而长不高,高老庄似乎有七八家院墙外都栽种的。子路介绍说,古书上写:“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是枳,高老庄人叫铁楝蛋,结实苦涩发臭,不能食吃却能药用,且长有硬刺,可以护墙防贼的。西夏离开时,却发现了孩子们洗涤的是一只避孕套,他们已经洗干净了,在那里用嘴吹气,吹成一个拳大的泡。她说:“这是什么,你们在吹?”孩子说:“气球!”西夏觉得可笑,问:“在哪儿捡的?”孩子说:“苏红姨的尿窖子里。”西夏立即明白了,顿觉一阵恶心,伸手要打落避孕套,孩子却以为她要打劫,转身逃去。西夏苦笑了笑,往苏红家去,倒怨怪苏红怎么将那用过的东西随便丢在尿窖子呢,这里并不是城市、用完冲下马桶进入污水管道,而尿窖子就那么存着,白花花漂在上面多难看!突然想,苏红不是还单身吗,这……西夏吓了一跳,再不作念,去敲动了苏红家的院门。
敲了好一会儿没反应,以为苏红是在厂里,返身要走了,院子里却有了应声:“谁?”西夏忙说:“你在家的?是我,西夏!”门开了,苏红头发蓬乱,一边用梳子梳着,嘴里噙着扎头发的皮筋儿,脸色赤红嫩白,给西夏笑着。西夏说:“我还以为你不在的,你有空吗?”苏红从嘴里取了皮筋扎了头发,拉住了西夏,说:“是你呀,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请都请不来的稀客啊!”拉着进了院子,这是两层的水泥楼房,楼下是客厅,楼上是卧室,苏红已经领西夏到了客厅,那么低头想了一下,说:“干脆上楼去吧!”两人从那斜旁的楼梯上去,一推门,门后竟站着一个男人,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却是鹿茂。西夏说:“啊,你也在这儿?”鹿茂不知所措,立即笑道:“我来找苏红办个事儿。”去搬了凳子,又去桌上倒茶水,才发觉壶里并没有水,就小跑了下楼去厨房提了一壶水。苏红说:“鹿茂来谈给我们厂做地板条的箱子的事的,西夏你来了好,你说该不该用鹿茂的纸箱?”西夏看着倒水的鹿茂满头大汗,又扫了一眼苏红脚上未系鞋带的鞋,自己心里已扑通扑通跳个不已,说:“鹿茂……纸箱好么……鹿茂不是给酒厂做箱子吗?”苏红却并没有接应西夏的话头,她训着鹿茂:“女人家都不喜欢喝茶的,你跑快些去街上买一瓶咖啡来!贵人吃贵物,西夏是该喝咖啡的。”西夏忙说:“不不!”但鹿茂顺从,早出去买咖啡了。西夏这个时候,心稍稍安静下来,说:“我不知道你们有事,不该来打扰的。”苏红说:“他鹿茂算什么,有你重要吗?他以往是跟蔡老黑跑的,可他现在倒寻到我了!”西夏说:“这个身体好……”苏红说:“他就凭个身体好,脑子也太聪明,倒活得没个主见。过得怎么样,回来还好吧?”西夏说:“不好。”苏红说:“那天晚上我和子路说的话多,他一口一个你的好,你却说不好,是茶饭不可口,还是觉得乡里不卫生,子路娘唠叨是唠叨些,但还不是那不讲理的,怎么就不好了?”西夏就说了与石头舅的事,说着说着,委屈起来,眼里潮潮的。苏红就立过来抱住了她的头,像哄小女孩一样,说:“西夏真是个好女人,心这么善的,我要给菊娃说哩,子路有这么个女人服侍,石头有这么个后娘,她也该放心了。他舅懂得什么,他只是瞎咬一通罢了,不着气,不着气。”西夏经她这么一说,心里倒稍微宽展了一些,说:“我倒不生他舅的气,以后他也不可能见我,我也不可能再见他,我担心的倒是石头,我只说我真心真意待他,我能处理好关系的,没想他压根儿不理我,好像我是第三者,硬拆散了他父母。他身体残疾,我想以后我得照料他,若这么下去,都别扭着,他不自在,我不自在,影响得子路也不自在,又怎么是好?”苏红说:“我没当过后娘,劝人也就没力气,可我想,世上没有喂不熟的狗,他现在还小,又初次见到你,等时间长些,他长大了,他就能理解的。再说,石头现在跟他娘生活,你在高老庄能待几天,就是将来能接他到城里去,还有子路的,你只要做到心中无愧就是了。”西夏说:“倒是这个理儿,但我总想把事情搞得美满些。”苏红说:“你怎么和我以前一样,都是理想主义者!我现在世事经多了,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呢?你瞧瞧,子路有名声吧,离婚,孩子又残疾。你嫁了子路相亲相爱吧,石头却是这样。我呢,不愁吃不愁穿了,婚姻却是不动!”西夏说:“你不说这话,我还不好问你的,你条件这么好的,怎个还不成家,是要做单身贵族吗?”苏红说:“到哪儿寻去?这里又不是省城!嫁一个比我大的吧,怕半路里闪失了我,嫁一个小的吧,小猴猴没劲,嫁有钱的,有钱都不是好人,嫁个没钱的又划不来。男人么,我也不稀罕了,我看独身还是好。”说罢她哈哈大笑起来,又说,“没结婚所有男人都是你的,一结婚,你就属于一个男人了!”西夏不好意思:“苏红姐……”苏红说:“你是城里人还不好意思?”自个儿就从抽屉里翻出一卷胶布,剪了两截,分别贴到胳肢窝处。西夏说:“这是做什么?”说了一句不说了,以为苏红是有狐臭。苏红却说:“你下边毛怎么样?”西夏脸登时羞红。苏红说:“我以前长得凶哩,得了一个土方,说是用胶布贴在胳肢窝,那毛就慢慢褪了,果然就全褪了。”西夏不知该说些什么,就从桌子上的一个小盒里捡起一枚干果子来吃。苏红夺了,说吃不得的,西夏问咋吃不得,苏红只是笑,悄声说这是晾干的铁楝蛋,放在那里边,连续五夜含着,那部位就有收缩的效果的,抓了几个塞在了西夏口袋里,说:“你试试,人家说清朝的赛金花到了老年,外国大使还迷着她,就是因为她如处女,用的就是这么个秘法儿。咱们女人么,就这一个私处!”苏红正说到兴处,西夏嘘的一声,示意停住,因为她听见院门在响,有人咚咚地走进来。苏红撩窗帘看了,说:“是鹿茂。”叫道,“鹿茂,你真没用,买个咖啡就这么久时间,你咋干啥都得不上劲?!”鹿茂进来,也不反驳,就取水冲咖啡,一一端给苏红和西夏,方说:“我在街西头碰上子路啦。”西夏说:“是不是到雷刚那儿又收集方言土语了?”鹿茂说:“说是你南驴伯添了病了?”西夏说:“他一直病着。”鹿茂说:“他和你三婶去药铺里请先生,在街上又碰着一个省城来的人,好像也是子路的熟人,子路问到我见没见你,我说你在这儿,他让你能早些回去。”西夏说:“是吗?”西夏见鹿茂回来,知道人家还有事,自己待在这里不是时候,又见鹿茂这么说,也不知鹿茂说的是真话,还是故意支派了她走,就起身要回去。苏红说:“就是来了省长,也不用这么急的,咖啡才买回来,走的什么人?”见鹿茂喝的是茶,又说,“你不喝?”鹿茂说:“我喝不惯那味儿。”苏红说:“你喝喝,这东西提神哩!”又拿眼,窝了鹿茂,鹿茂的脸又红了。
喝完一杯咖啡,西夏无论如何都要走了,走到村口,觉得自己出来一趟,真是没个意趣,也不知这阵儿在那楼上,苏红和鹿茂又在做什么事体,倒从心里可怜了那结实的男人。至家,果然子路与一个秃顶男人在吃茶,西夏并不认识这秃顶,子路介绍说是他在城里认识的一家农贸公司老板,姓江。西夏过去添了茶水,问候:“江老板好。”江老板说:“人常说金屋藏娇,子路兄弟把你这凤凰引到鸡窝来了,习惯不习惯?”西夏说:“我啥也吃得啥也喝得,不怕狼,不怕蛇,也不怕不卫生,倒是你这大老板到这里干啥来了?”江老板说:“这几年许多人是来过这里搞山货,诱惑得我也来了!来了两天,核桃收得倒不少,只是质量不如想象得那么好,山里人精得很,一等品里总掺搅二等的三等的,说好了的价钱,付钱时又死缠活缠要加价。”子路说:“就是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来得多了,风气才坏的。也活该是农民么,以往不知道山里的东西值钱,值十元钱的他只肯要一元钱,现在知道值钱了,却把什么都看得珍贵,值一元钱的硬要十元钱……”西夏笑了笑,说:“你不也就是这样?我没来的时候,把高老庄吹得人间天堂一般,来了后自己却看不上自己了,说到什么不好处,都是‘农村么’‘农民么’,好像农村农民就是最低最贱的。”江老板说:“这也是中国的通病,我了解一些干部,要向上级汇报成绩时,汇报得头头是道,没有不行的地方,等到再向上边要这样款项那样款项时,又把自己说得遭了什么灾,多少人是困难户,缺这没那,比旧社会还要旧社会!”子路说:“你当年在行政部门时还不是这样?”江老板说:“我也是干得够够的了,才下海的,商海倒比官场干净!”子路说:“你还算干净人,哄得了别人还能哄了我?”江老板嘿嘿笑道:“我是坏人,可话说回来,现在好人坏人的标准是什么?我是有些事坏有些事好。”西夏见他们说得热闹了,问子路:“娘还没回来?”子路说:“石头怎么去他舅家了?”西夏说:“他舅来接的,石头硬要去,娘就送去了,有些事我还要给你说哩。”子路说:“娘回来了,领先生去了南驴伯家。”西夏就对江老板说:“你们聊着。”提了子路的挎包到卧室去。
在卧室里,西夏从挎包里翻出采集本来看,看着看着,先还能听到子路在指责现在城市里吃的粮食多么不新鲜,喷了防腐剂的,酱里醋里有了色素的,馒头也是用硫黄熏白的,可到了山里,又都是什么都用化肥、农药,只有这树比城里多,但有了地板厂,每日是上百棵树在消失着。待到看到后边的一部分,专门是那些散落在民间的古语,入迷起来,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止(停意)那条路滑哩,你把车止得住?
至(最意)说话要算话,至迟一个月你得还账!
滋(喷射意)甭哭了,咱俩拿水枪滋水耍来。
瓷(死板意)蓉花的儿子瓷得很!
撕(用手使东西离开附着件意)老二媳妇,你去场畔的麦秸垛子上撕些麦秸去!
使唤(使用意)这头牛犟得很,咋都不听使唤。
试(感觉意)天这么热的,你难道没试着?
毕(完意)迷胡叔得了疯病,毕啦!
匪(顽皮意)迷猪娃看母猪,雷刚的娃这么匪的!
利(快意)车子一搞油,利得很,骑上不吃力。
谋乱(烦闷意)去去去,都出去耍去,碎(尸上从下)吵得人谋乱。
熟(加热意)拿勺熟一点油泼辣子。
雾(眼睛看不清意)子路,你伯入夏以来,眼睛雾得很呐。
污兮(不卫生意)晨堂媳妇污兮鬼,一年四季穿过干净衣服?
歘(xí,没完没了的厌烦意)雨下得歘歘的。
拿作(刁难意)瞧贺主任那副样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拿作人哩嘛!
咂(过分意)娶了个媳妇不会心疼东西,把菜摘得太咂,能吃的都撂啦。
煞(勒紧意)上山拉木头,把车上绳煞紧啊!
败毒(去毒意)蔡老先生说,把这蛤蟆蝌蚪子生喝了你身上疥子就退了,它败毒哩!
嚼(骂意)你狗日的海根,背后地里嚼我哩?!
奈(那么意)秃子叔,这不行,那不行,奈你说咋办呀!
害(怀孕意)书福的媳妇害娃娃哩;闻不得油腥。
灭(睡意)牛坤呀,忙了一夜了,你去灭一会儿,等来正回来了我叫你。
趔(让意)趔开趔开,没看见是咱吴镇长来了吗?
歇(影响意)唉,地板厂把厂房一盖,墙外我那地被歇得不好好长庄稼嘛!
卸(摘意)所长来了,快去把墙上烟叶卸一串来揉了吃!
踅(蛮横意)蔡老黑自小就踅,谁惹得起?偏偏出了个苏红治他,一物降一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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