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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第1页）

忽然有人叫道：&ldo;清秋姐，你怎么了？孩子哭得这样厉害，你也不理会。&rdo;一句话提醒了清秋。回头一看床上，那毛孩子把脸都哭红了，张着小嘴，哭得浑身只管颤动。连忙走上前，把小孩子抱了起来，再一看说话的是谁，才知道是梅丽进来了。梅丽笑道：&ldo;你刚才睡着了吗？怎么小孩子哭，你都不知道？&rdo;清秋叹了一口气道：&ldo;妹妹呀！我的魂灵都不在身上了，慢说小孩子哭，恐怕我自己哭，我都不会知道了。&rdo;梅丽道：&ldo;唉！我也给你打抱不平，你们是爱情结合的婚姻，为什么现在感情薄弱到这种样子呢？&rdo;清秋道：&ldo;我倒不怪他。爱情绝不是强求得来的，而且越强求越觉得自己没身份，以至于惹起人家的讨厌。我只恨我自己太没有主张了。怎么会让人家讨厌，自己一点不争气？&rdo;梅丽道：&ldo;你千万不要说这话了，我七哥就是这个脾气，风一阵，雨一阵。&rdo;清秋道：&ldo;唉！我也不希望他回心转意。嘿！我是玉环领略夫妻味了。&rdo;她说着话，搂了小孩子斜靠沙发上，脸上竟带着一点淡淡的笑容。梅丽虽不懂得她说的这个典故，但是察言观色，也可以知道她是看透了世情之意，便道：&ldo;这话就不对，难道就这样僵了下去不成？&rdo;清秋默然不做声，许久许久，才冷笑了一声。梅丽看了她这种情形，未免发生一点误会，心想，人的心思，朝夕有变迁，清秋对于七哥，这样冷冷的，一定是灰了心。灰了心原也可原谅，她实在是有些不堪了。不过她说着话，好像很有决断，别是她要寻什么短见了？心里如此想着，就偷眼看看清秋的脸色，见她脸上冷冷的，似乎就带了一种凄惨的神气，面无人色。她越看越像，越像也就越怕，不敢在这里多说话了，悄悄地离开，一直就到金太太屋子里来。

只见金太太板着脸和敏之、润之谈话。她道：&ldo;这糊涂东西，若是这样胡闹下去，岂不是给我添上了一层累？他的婚姻，本来就没有和我商量过一句，等事情成了功，才来告诉我。这本来就嫌着根基不稳固，现在他果然要散伙了，他自己也当想法子去解决去，不能不了了之地来害我。&rdo;润之道：&ldo;老七这件事要不得，就是没有婚姻问题在内，如今父亲一去世，就靠着秀珠出洋混出身，也没有什么面子。清秋新产之后，又没有一丝事情得罪他，再说模样儿、性格儿、学问，哪样又配不上老七呢？&rdo;金太太道：&ldo;倒别提学问了，这孩子就为着有了一点学问，未免过于高傲。至于她那性情，以前我也觉得很温柔，不过最近我有几件事观察出来，觉得她也是城府过深，这种人最是难于对付的。我想她和老七闹不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一点，你想，老七有一点事故就嚷嚷的人，哪里搁地住她暗地里抵抗呢？&rdo;梅丽慢慢地走到屋子里，听到金太太如此说，心想，连母亲对于清秋的批评，都是如此，那么，别人说她的坏话，更不足为奇了。刚才听了清秋的话，本来想告诉金太太的，现在看这情形，要怎样地说出来，倒不能不考量一番，因之走到敏之一处，随身坐下，故意微微叹了一口气。敏之道：&ldo;你又有什么心事呢？两道眉毛皱得连到一处来了。&rdo;梅丽道：&ldo;我自己有什么心事？我是替人家着急。&rdo;金太太也是注视着她的脸，很久很久地道：&ldo;你替人家着急，谁呢？&rdo;梅丽道：&ldo;你们刚才说的是谁呢？&rdo;敏之笑道：&ldo;哎哟！你的心眼儿太好了，燕西已不出洋了，你别替别人担忧了。&rdo;梅丽道：&ldo;咳！我不是说这个，我在清秋姐那里来，我看她都有些迷糊了，孩子在床上哭得要死，她坐在屋子里会听不见。和她说，原来什么也不在乎，好像就要死似的，我怕她是吃了什么了。&rdo;金太太倒吓了一跳，身子颤了一颤，问道：&ldo;你怎么知道呢？你怎么晓得呢？&rdo;敏之道：&ldo;这话也有些可能。她一听到老七要抛家到德国去，而且是跟着秀珠一块儿走，她那个肚子里用事的人，没有法子，只好走上这一条路。&rdo;金太太站起来道：&ldo;这不是闹着玩的，这孩子怎这样胡闹起来？真是家门不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do;说着，就向外走。敏之、润之猜了她是到清秋那里去，也就在后面跟着。

三人很快地走进清秋的房，只见她抱了小孩子在那里垂泪。清秋自梅丽去后，正也有些感触。加之一个小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没有，自然地愁从中来，慢慢地垂下泪来。这时金太太和敏之、润之走进来，出于意料，倒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迎着。金太太看了她那种样子，更是疑心的了。向她脸上注视着，问道：&ldo;孩子，你怎么了？有什么话，总可以好好地商量，何必做什么傻事？你怎么了？快说快说！&rdo;这几句话问得突然，清秋倒不知如何答复是好，望了别人，也是发愣。敏之道：&ldo;你是个聪明人，怎么想出这个笨主意？你吃了什么了？&rdo;润之道：&ldo;你说吧，不说，我们就把你送到医院去。&rdo;这一句话，问得她更是莫名其妙了。便道：&ldo;我没有吃什么呀！&rdo;金太太道：&ldo;不能没有吃什么，刚才梅丽跑去告诉我，脸上都变了色了。她心里是搁不住事的，可是也不会撒这么大的谎，现在时髦人，都讲究自杀。我真不懂，每一个人只有一条命，没有两条命，把命取消了……&rdo;清秋这才算完全明白，他们误会了她自杀，而且疑心她已经吃了毒药了。便笑道：&ldo;这是哪里说起！我并没有起这个念头，你是怎么知道的？&rdo;金太太道：&ldo;不是梅丽在你当面看见的吗？&rdo;清秋道：&ldo;不能够吧？我要寻短见，也不能当着人的面干哪。一个人要自杀，绝不会让人知道的，若是让人知道，那就是假自杀，我何必在八妹当面做出那个样子来呢？&rdo;梅丽本也跟着金太太后面来的，只是站在窗子外面，没有进房。这时听到屋子里所说，完全是由于自己一种误会而生，倒有些不好意思。便往屋子里一跳道：&ldo;算我说错了，大家别往下追究了，没有这种事，我们不是更情愿的吗？&rdo;清秋见梅丽红着脸，不能不给她解释两句，便道：&ldo;八妹原没有错，倒是她一番好心，因为我说到燕西要出洋了，心里很难过，所以她就急了。&rdo;敏之道：&ldo;出洋也不要紧，我们不都是出过洋的吗？也就安然回来了。&rdo;金太太听清秋的口音，料着她对于这件事，也都已明白了，用不着隐瞒，便道：&ldo;你放心吧，我绝不能让他这样胡闹的，从前他说一个人出洋，我还可以答应。现在他就是一个人要走，我也不能让他走，除非是他带了你一路走。&rdo;说着话时，金太太就在她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对了清秋望着。

见她将两手环搂着孩子，低了头望着孩子的脸，不知不觉之间，竟有几点眼泪落在孩子的脸上。她便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在孩子脸上抚摸着，把滴在孩子脸上的眼泪珠儿揩抹去。金太太看了她那样子，心里也是老大不忍，便道：&ldo;我的话，你当然可以相信，我绝不能用话来骗你。&rdo;清秋低着声音道：&ldo;你老人家自然不能骗我，但是燕西要出洋去，听凭他的自由，我也不拦阻他的。夫妇是由爱情结合，没有爱情，结合在一处，他也不痛快，我也不痛快，一点意思也没有，倒不如解放了他，让他得着快乐。&rdo;金太太道：&ldo;不必说这些话了，我不能让他胡来的。&rdo;润之道：&ldo;这是的确的话，就是我们，也没有一个赞成他的。他今天和母亲提起来，经大家一说，也就把他那股子豪兴打回去了。他并没有说什么，就出去了，自然是回复别人的信，他再不出洋了。&rdo;清秋将孩子脸上的眼泪擦干了，又在衣袋里掏出一条小手绢，捏成一小团，在眼睛角上，极力按捺了几下，鼻子里也是息率有声。在这时间，她两只肩膀，不住地向上扛抬着，旋又落下。她虽是没哭出，金太太看她那样子，知道她是很伤心的了。因道：&ldo;你的身体刚好一点，你又这样子不知道保重，就算这个初出世的孩子，你不要去理会他，但是你还有个母亲呢，你不和她想想吗？&rdo;金太太不说这句话，倒也罢了，一说这句话，清秋呜呜咽咽，索性哭出声音来，那眼泪一阵比一阵拥挤，再也忍耐不住。梅丽站在椅子犄角边，哭丧着脸，也掉下几点泪来。金太太一回头看见，便道：&ldo;你又懂得人家心里有什么事伤心，要你也陪着掉泪？这就是你不好，无事生非，造起谣言来。&rdo;梅丽一难为情，将手绢揉着眼睛，就很快地走开了。金太太向清秋道：&ldo;你也无须乎再伤心了，你且上床去安息安息。夫妻们总是这样的孙庞斗智，绝不是长局，我自然会给你想个法子把这事解决了，你不必胡思乱想。&rdo;清秋擦着眼泪道：&ldo;我本来就不一定抓着他不放，你老人家是很明白的，有了这话，我更放心了。&rdo;金太太道：&ldo;你可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难道我还能主张你们离婚吗？我所说解决的这一句话，也无非让你们以后和和气气，向前找出一条光明的路来。并不是……&rdo;清秋不等金太太说完，连忙答道：&ldo;你老人家的意思，我完全明白。但是我可以斩钉截铁答应他一句话，他爱什么人要和什么人结婚，都听凭他的便，我自有我的办法。&rdo;金太太当然不好追问她有什么办法，若要问她的办法，那就是说燕西一定要离婚了。皱了眉道：&ldo;年轻的人，何必这样消极？&rdo;清秋道：&ldo;一个人，总没有生成就是消极的，当然有些道理。我……&rdo;只说了一个&ldo;我&rdo;字她就忍住了。金太太老坐在这里劝儿媳妇，她很觉无聊，叫敏之、润之在这里陪她坐一会儿，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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