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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第6页）

几个世纪之后，欧洲才有了自己的造纸厂，人们当时称之为“纸磨坊”。13世纪，在意大利和法国就有了这种纸磨坊。

有时，历史学家会找到没有标明制作年份的古代文件或历史证书。

那如何确认年份呢？

学者把注意力转到了纸本身，把纸放在灯光下仔细研究，然后说：“这是某个世纪的文件，因为当时书写的纸张就是这种。”“而这份文件写下的时间要晚得多。”

学者是通过什么方法得知的呢？在灯光下研究纸张的时候，他看到了什么？

他在纸上看到了显眼的水印。

每位工匠都有自己的水印和商标。除水印之外，工匠很少写上年份和签名。商标种类是最繁多的，有人的头像、半只鹿、塔、骆驼、手套、独角兽、狮子、美人鱼、长着鸟的脑袋的有翼狮子、头戴冕冠和手持权杖的罗马教皇。

水印是这样来的。把纸浆倒入底部为铁丝网的模具之后，这种图案水印就来自模具底部的铁丝。有铁丝的地方，纸张要比其他地方薄得多。所以，在灯光下仔细观察纸张时，就会看到，曾经放铁丝网的地方有明显的花纹，有铁丝图案的那里就是水印。

最古老的水印是圆圈。如果你在纸上看到这种水印，你马上就可以说，这种纸产于1301年。

14世纪时，纸经诺夫哥罗德传到俄罗斯，那里的纸由汉萨同盟（1）的商人运送而来。这种纸产于意大利。15世纪，旅者巴尔贝里诺游历了莫斯科后，在日记上写道：“他们早想引入造纸术，甚至可以说他们已经在造纸，但这种纸还不能使用，因为他们的这门艺术还有待完善。”

俄罗斯的第一家“纸磨坊”建于乌恰河畔，距离莫斯科三十俄里，但这家“纸磨坊”使用时间并不长。

一百年后，人们又建了新的“纸磨坊”，但这次是在帕赫拉河畔，旁边有面粉磨坊。

面粉磨坊主曾做过纸匠的助手，他们一起着手造纸，但在1657年春，“水从山上来，冲毁了水坝”，磨坊也被摧毁了。后来，又在亚乌扎河畔建造了另一座磨坊。

这座磨坊生产的都是大型纸张，水印像阿姆斯特丹市徽，只是略微粗糙，水印上狮子不太像狮子，盾牌与真盾牌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从水印上看，俄罗斯的纸磨坊主都努力仿造当时最好的荷兰纸。

纸就这样从中国，经撒马尔罕、叙利亚、意大利和德国传到了俄罗斯，差不多完成了一场环球旅行。在旅途中，纸的生产原料也变了，欧洲人开始用亚麻破布来造纸。

起初，人们并不想承认纸，只用它来写不必长久保存的东西。写书仍旧用羊皮纸。但越往后，价格便宜的纸就逐渐地把昂贵的羊皮纸排挤掉了。并且，纸也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耐久。有人开始尝试用纸来写书，但会在两个小本之间夹上一张羊皮纸来加固。

又一百年过后，羊皮纸书已经变成稀有之物了。

别无他法，因为商业正在快速地发展与增长。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商队就这样沿着城市缓缓前行。从一国到另一国，载满商品的商船顺海沿河而行。随着贸易的发展，除了集市、交易市场、货仓、商队、船舶之外，还滋生了各种收据、账目、票据、商务信函和会计书。做这些就必须用到纸，也需要受过教育的人。这时受教育的人已不像往日那样只是修士了。各地纷纷设立了中小学和大学，渴望接受教育的年轻人，从各个地方拥向大学城。在巴黎，大学生住在塞纳河左岸，占了整整一个小区，这个小区现在被称为拉丁区。

所有这些朝气蓬勃、欢乐、渴望知识的青年，都需要书和本子。贫穷学生哪来的钱买羊皮纸呢？便宜的纸拯救了他们。当时，抄写书籍的不再是笃信宗教的修士了，而是漫不经心、好斗的学生。学生不是特别在意美观与整洁，首字母常常饰以吐舌的面孔、大肚皮的野兽和教授的漫画形象。

那时，学生非常不尊重书本，会在课本的书页边画满丑陋的人物，写上一些粗鲁的话，比如“废话”“胡扯”和“胡说八道”，等等。

看看这个学生。他正坐在自己小屋的屋顶上写字。他面前有一个月牙形墨水瓶，放在桌板的小孔里，还有熏黑的油灯。腰上挂有鹅毛笔的皮革笔盒。虽然时已深秋，但房间里并没有生火取暖。前天夜晚，这位大学生想从码头的平底船上偷些柴火，但被守夜人当场逮着，还把他痛打了一顿。除了又干又硬的面包片和一杯水，他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从外表上看，他像一位衣衫褴褛的消瘦的修士。剃光头顶之后，他就可以说已经小学毕业了。但除了斑秃外，他没有任何僧侣的特征。他身上的伤疤和青肿，不禁让人想起他前不久在小餐馆跟鞋厂的学徒大打出手。

那时，学生过得并不快乐。首先，是修道院学校，在里面会被鞭打，被用戒尺打手心，还有各种各样的惩罚。其次，要在各个村庄与贵族庄园间漫游，当巡游老师。有时会挣到一点儿工钱，但大多时候不得不忍饥挨饿，在路边水沟里过夜，去农舍偷那些熟睡的鸡。最后，进大城市念大学时，同乡拉他入伙并管他叫“高个儿牧师”。他喜欢和别人激烈争论、狂饮和斗殴。在小酒馆谁人不知“高个儿牧师”？在喝酒方面，他可是一流。唯一糟糕的是，他口袋里从来没有过一分钱。他几乎找不到工作，只能给附近的居民抄抄祈祷书和赞美诗集。

所有这些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地在学生的脑海中回荡着。手在纸上移动得越来越慢。脑袋垂在桌上，有节奏的鼾声代替了羽笔的沙沙声。油灯继续冒着烟，烟熏黑了房间的墙壁。无耻的老鼠在墙角奔忙和吱吱叫。看，那些老鼠在啃面包皮—学生明天的午餐。但那个学生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沉睡着，梦见了他明年要戴的学士帽。

正在这时候，在德国美茵茨城，来自古腾堡的约翰内斯·根斯弗莱希正在审视印刷厂刚刚给他印制的第一本书。

从字体和排版上看，显然是模仿手稿的。但从远处看，所有差别仍然一目了然。清晰的黑色文字挺直而匀称，仿佛阅兵式上的士兵。在与抄写员的羽笔战斗时，印刷机很快就取得了胜利。因为抄写员要几年才能完成的著作，印刷机几天就可以完成。

起初，抄写员还参与书籍工作。那时印书都不带首字母，首字母是抄写员后来用颜料画上去的。但这却大大抬高了书的价格，因此，常常出现首字母的位置是空白的情况。正因如此，印刷书籍上的首行，不像手稿上一样挤到格子外，而是比其他行更短。

这就是第一行的所有历史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为什么称之为首行了，因为这一行比其他行短。

越往后，印刷书籍与手稿之间的相似之处也越来越少了。铅字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曾经，小字用手写很难，而印刷机印小字则毫不费力。于是，排版紧密的印刷小书代替了大厚本书。

在手写书籍中，画家必须得仔细描绘每一幅图。在印刷书籍中，则出现了代替手绘的版画。印刷机也是“画家”，几小时就可以“画”出上百幅版画。

这可以使书的价格便宜许多，即使不是所有人都能买，但大部分人还是能买的。富人不喜欢这些新事物，他们把印刷书籍看作是给穷人的书。买书的时候，他们把书拿给画家，让画家给版画上色，使书看起来更加华丽。

书上的新东西，一年比一年多。现在，当你翻开一本书，看到封面和目录时，已经毫不惊讶，每一页都有页码也是自然而然的事。看到逗号时，你也不会惊讶地问：“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但在当时，不仅封面和目录，就连逗号和页码都是印刷业的新事物。

甚至可以说，这些东西一出现就是新事物。

比如，封面出现于15世纪，下面是出现原因。

从前，书籍不是印制的，而是抄写的，大部分书籍不是用来卖的，而是有人定做。因此，那时抄写员无须为书籍大肆宣传。抄写员一般都会在书尾签上名，写上出版年份和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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