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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厦将倾(第1页)

这世上能够打出水蛇箭的只有易家的人,这一只水蛇箭柔中带刚,劲力绵长,走位还透着风骚,百鬼惊讶:莫非是易云回来了?

易云是易姿兄长,年二十一岁,前任梁国正三品参将,一个月前被免职了。

十五岁随父上阵杀敌,勇冠三军。十七岁斩西疆蛇婆,击溃响尾蛇阵,救回十万梁国士兵。二十一岁随二十万大军征西疆,领三千人奇兵突出西疆新城,西疆皇帝睡梦中被他拎起来抽了两个大嘴巴,军队城中烧杀抢掠一番,最后在西疆大军赶来前从容退去。

这一役过后易云之名响彻梁国大地,举国上下奉他为青年战神。而远在西疆大地,易云之名如同妖魔。

易云穿着银色锁子连环甲,甲下是黑色长衫,手中提着一坛酒斜倚在连廊朱红色柱子上,一双细长的眼睛笑呵呵的瞧着长孙百鬼,好像夜里不安好心的毒蛇,泛着诡异的蓝光。

长孙百鬼不由打了一个冷战,许多不愿回忆的童年往事涌上心头,仿佛他又成了那个无计可施的慌张少年。

与易云已经有八年没见,这八年来长孙百鬼是家族生意的支柱,是代表家族赌斗蛟公子的青年高手,本以为忘却了对易云的恐惧,本以为再见易云可以一较高下,却一瞬之间输在了这狭长的眼睛面前。

易云八年来杀人无数,仅凭气场已经可以压倒意志薄弱的人,寻常野兽牲畜见了他远远都会四散逃窜,当年百万军中他一人骑马叫阵,对阵大将的军马如见了猛虎,受惊而逃,武将无论如何也拉不住,落了个临阵脱逃。

沉浸在震撼中的长孙百鬼浑然不觉飘落下来的易姿,被她拉着再次来到剑平崖上,听到熟悉的海浪声长孙百鬼混沌的思绪被浪涛的节律抚平,这时再看易云,正抱着一把长剑面朝大海,银色长发迎着海风恣意飞舞,月光下银色锁子甲泛着寒光,何等潇洒的人物。

长孙百鬼提起易云身边的酒坛仰头喝一大口。想来这些年遇见的难缠对手也不少,身处险境也有多次,但是无论何种境地百鬼从来没有绝望过,因为是人都有弱点,有弱点就会败给他长孙百鬼,而只有他,只能说他不是人了,想罢心里苦笑,嘴上却哈哈大笑,说道:“易云,我不怕你。”

易云背对着他,一只手将一人高的长剑插在地上,另一只手插着腰,身体重心靠在长剑上,对着大海哈哈大笑,而后一声嗡鸣,易云将长剑拔出剑鞘,在剑平崖前就着月光舞起剑来,时而疾如电,时而缓如波,狭长的眼睛始终笑着。

一套剑法使过后易云夺过酒坛仰头鲸吸,再看百鬼时眼神中的压迫感已经荡然无存,只是笑道:“不算差。”说罢易云又是仰天长笑,回身一脚踢飞酒坛,酒坛顿时携着破空之声呼啸着飞往大海,消失在视线中。而易云收起长刀,双足一顿弹射而起,月光下只见他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易姿见百鬼出神,轻轻触碰他的肩膀,却传来细细的颤抖,不由暗暗咒骂哥哥这个害人精,刚一回家就非要拉着自己来考验百鬼,也真亏百鬼能撑住,即便是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大将也很难直面哥哥的杀气。

百鬼猛地退开一步,不让易姿的手接触到,望着易云离去的方向握紧了拳头,对易姿说道:“首先我是气的,不是怕。其次你哥将来必然是天下第二,终其一生都会活在我的阴影之下。”这么说并不是戏言,《无常鬼脉决》中隐藏着一些东西,只要突破这个瓶颈,哪怕是《易水决》也要被他踩在脚下。这时见易姿穿的单薄,便顺手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为她披上。

刚刚一直被易云的气场压着,直到现在为她披上外衣,百鬼才注意到易姿眼角的忧虑,再一想易云回来的时间不对,他不是应该跟易老爷子一道回来吗?又想到最近朝廷里面流传出来的一些消息,看来这一次易家是真的摊上事了。

这时易姿裹了裹百鬼的麻衣长衫打断百鬼的思绪,脆声道:“瞧你苦思冥想的,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是吗?你听我讲给你听不是更省脑子,何必天天瞎猜?这里这么冷,先带我去你家吧。”

百鬼嘿嘿一乐,易姿永远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人相视一笑,牵着手慢悠悠回百鬼的卧房去了。两人打小时常混在一起,有时百鬼在易家,有时易姿在长孙家,这种情景并不稀奇。

屋子里面生起了炉火,易姿缩在铺着皮毛的椅子里面,脱掉鞋子抱着小腿,正对着红彤彤的火焰,洁白纤细的小手小脚渐渐暖和起来,而炉火上面悬挂着的水壶也“咕嘟咕嘟”响了起来。

百鬼只穿着贴身的白色中衣,手中拿着烧火棍不时拨弄着炉火,易姿狡黠笑道:“是不是怕了我哥?”

百鬼动作不停,冷哼道:“鬼才怕他。”

易姿歪着脑袋假装疑惑:“你可不就是一只小鬼?”

百鬼无奈:“我十八的壮汉,怎么能是小鬼?”

易姿偏过头,笑吟吟的打量着百鬼,一双眼眯起来,啧啧感叹道:“哎,我家的小鬼都十八了还长不大,还是这么爱置气,我哥的武功天赋是几百年才出一个,你的聪明和耐力同样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呀,何必非要拿你的弱项去比我哥的强项。”

百鬼脸色更阴沉了,拨弄着火,岔开话题道:“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般生硬的转移话题易姿岂能不察觉,只是百鬼生性骄傲,又何必非要在这件事与他论个明白呢?想罢也就随他。事实上这次易云提前回来是他们父子两人一道商量的,易姿轻咳一声,端正语调后说道:“皇帝给我爹封了侯,却夺了他的将军印……”

百鬼安静的听着,易姿的叙述简单明了,大体总结出来就是一个功高盖主的老将被一步步夺了兵权的故事。龙煜继皇帝位第三年将易德山的两个亲信从高山城调任东海郡,第四年调易德山到南川城,任南川将军,收回镇远大将军印。第五年,也就是今年,皇帝感念易德山老将军多年征战沙场,年事已高,一纸诏书封了易德山连城侯,食邑五千户,同时收回南川将军印。又赐易云黄金五百两,免去参将一职,让其随父亲回连城尽孝。

听到这里百鬼疑惑道:“易伯伯既然放弃了兵权,皇帝也封了侯,也就等同于退出权利角逐,只要安分呆在连城会有什么祸患呢?”

易姿皱眉道:“祖训中提过,易家一旦没有兵权,祸事便在旦夕,要及早部署。于是这一次回连城爹爹使了金蝉脱壳,爹对外说三日后抵达,而哥哥则提前三天伪装成我爹的模样,带着几个老仆从和三辆大车走官道,爹则带着几个家将乔装改扮成侠客走小路。结果哥哥走了一路被人盯了一路,曾三次被人暗杀,哥哥擒下刺客发现这些人都来自当今第一邪派——血衣门。被俘虏者不回答任何问题,身体会像充气球一样膨胀,将自己炸成一团血雾,雾气含有剧毒,好在哥哥有水甲,只可惜了那些马匹和老仆,所以最后一段路哥哥将辎重留在路上,一人连夜赶回来了。”

易姿并非没有怜悯之心,不过生长在将军家里,自幼听惯一将功成万骨枯,也见过沙场,自然不会做小女儿那般姿态。

百鬼思索片刻,突然问道:“我听说龙傲来了连城?是真的吗?”

易姿莞尔笑道:“就住在我家,你消息灵通真不是吹出来的。”

没有理会易姿的揶揄,百鬼隐约感觉到这一切背后有更大的阴谋,可是那是个什么阴谋,又是什么人在谋划?映着火光,百鬼下意识抬头望着易家的方向,脑中重新梳理了一遍这些大事,易伯伯被夺兵权,易云被罢官,血衣门刺客,仙脉门的龙傲突然来访。

“糟了。”百鬼突然跳了起来,望着易姿叫道:“你们家三日后的宴会恐怕要出事!”

易姿避过百鬼目光低头黯然,良久抬头说道:“哥哥教我跟你走,出东海隐居不要回来。他还说易家大难必然牵连你们长孙家,凭我们两家无力改变现状,不要想着鱼死网破和报仇。”

易家和长孙家确实亲密,但是易家大难会牵连着长孙家也家破人亡这就有些奇怪了,百鬼一时想不通其中关键,不过易云一定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秘密吧。屋子里面火光跳动,两人再没有说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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