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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第3页）

每当他向下攀爬一段距离，双臂酸疼不支时，就以双脚踮住崖壁上凸出的岩石歇息一阵，再行继续。

此法看似稳健可行，实则费时耗力。

须知，他自清晨上山，至今已近一日未再进食。只是他时常饔飧不继，初登上山顶时尚不觉得。此时一番剧烈气力消耗，顿感饥肠辘辘，两眼发昏，手脚也渐感力不从心。

眼看目的将至，下行却越趋缓慢，还须考虑留存爬回崖上的体力问题，林萧心下一狠，索性放空双足，稍稍松开双手，顺势一点点向下滑去，却也使得抓握藤蔓的两只手因此被磨破皮肉，渗出血来。

十指连心，痛苦自是难言。

林萧却也只能咬牙强忍，好在并不多时，便滑落到了“赤箭”所在的位置。

见状，林萧忙紧了紧手中藤蔓，两只脚尖用力踮在凹凸不平的崖壁上，稳住下滑之势，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向面前那株“赤箭”看了过去。

果然与书中描述的一样。

林萧难掩心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对此种药草的了解也仅限于医书中的文字记载，此回倒是首次见着实物，心中既是紧张又是兴奋，却也知此刻非是观察的时机，目光略微停留一下便又转了开去。

依照预先所想，林萧开始行动。他先是以左手反复牢牢勾挽住藤蔓，得以空出右手来，拿起插在腰间的药锄，正欲挖取之际，山风夹带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扑入鼻息，初闻时馥郁芬芳得醉人，但之后心底又隐隐感到有些烦恶，头脑微微有些昏沉，心想：“据医书所载，‘赤箭’本身微带辛苦气息，但若非凑近细闻，应是难以察觉得到，这股异香究竟是从何而来？”疑问方起，异香浓郁扑鼻，顿感目眩神迷，只听“嘶”一声细响，眼前血棘之中，竟陡然窜出一条筷子粗细的红影，如若离弦之箭，向他疾射过来。

不及反应，林萧几是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挡在身前。

几在抬起手的瞬间，右手腕处便传来一阵冰冷、尖锐的刺痛感。

待他反应过来，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为何物时，心脏陡然抽紧，失声道：“天香红邪！”眼前赫然是一条寸许长的小蛇，通体鳞皮殷红如血，额生细刺，脑袋尖细扁平，呈三角形状，正蛇口大张，紧咬在他右手腕上。

南疆自古便多毒物，“天香红邪”更是其中毒性最强的一类毒蛇。成年的天香红邪不过三寸长短，却能散发异香，吸引迷惑猎物。其毒性猛烈，被其咬中者，鲜有活过半日时长。但若只要在毒发之前，挖出其体内蛇胆食之，往往都可无恙。

林萧长年于山中采药，对此毒物大都有所了解，故而，他虽慌不乱。此时身在半空，活动多有不便，未免旁生意外，他只得将被“天香红邪”咬住并拿着药锄的右手，悬置在背后的竹篓上方，只待它松开蛇口，掉入其中。

如此姿势，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是很不好受，他却别无他法，只盼那蛇能尽快松口。

大约过去半刻时间，就在林萧右臂酸痛无比，难以忍耐之际，那蛇终如预期，松开蛇口，径直掉入了背后的竹篓之中。

一身是汗，疲惫不堪。

他终于松下一口气。

接下来，只待他将这株“赤箭”挖出，爬回山顶，取出天香红邪体内蛇胆食之，便可无恙，也算是有惊无险吧。

就在这时，他面色剧变，心口猛然传来一阵如绞剧痛！

“可恶！怎会偏在此时复发！”感受到那恍如梦魇的痛苦再度袭来，林萧又惊又惧，紧咬的牙齿以至发出“咯咯”声响，清秀的脸庞因剧烈痛楚而变得扭曲狰狞。

月夜下，一把半尺来长的小巧药锄自手中脱落，掉入身下茫茫云雾之中，转瞬间，便再也不见。

此时，他却已全然无法顾及到这一点，右手死死地紧按在心口。

他感觉，他要死了。

从未有过的死亡阴影，此刻无比清晰地笼罩在心头。

他还不想死啊！

可这世上谁又想死呢？

虽然活着很累，但无论是谁，即便蝼蚁，都应该想要活下去吧。

可人皆有一死，最终都将归于尘土。

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

他并非恐惧死亡本身，只是不想现在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可死亡和明天，谁又不知道哪一个会先行到来？

尽管早在十二岁那年，他就已深刻体会过生死的离别，命运的无常，但真正面对死亡时，又有几人那可做到真正平和呢？

一幕幕往事，在他脑中急剧闪过，有深刻记得的，有以为已经忘却的，此刻全都化作黑暗的潮水，向他涌来。

山风迎面吹来，已带沁人夜凉，背上汗水风干，越来越沉重的寒意覆盖住皮肤的每一个细小毛孔，于是风再也不能穿透。

这一刻，纵有不甘，也再难坚持，紧绷的身躯蓦地松弛开来。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林萧勉力睁开眼，视线已然模糊的眼中，看见的是依旧是那漫天于黑暗中绽放的璀璨……

他无力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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