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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解脱（第6页）

“小勇……加油……小勇……加油……”眼看着我痛苦的模样，父亲继续用沧桑并且沙哑的嗓音，努力开口安抚着我。他的一双一直无法完全睁开的双眼，也好像要吐出眼眶一般，努力注视着我。

“谢谢你，爸爸……真的……谢谢你……”面对着父亲拼命为我打气的样子，看着那张沧桑的老脸上，深深凹陷的腮帮，以及那对明显的眼袋，我不禁伤感无限，动情地拥抱着自己躺在病榻上的父亲，将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胸口。

当天夜晚，在父亲熟睡之后，睡不着觉的我，独自一人漫步在医院的公园里足足两个多小时。而当我走回病房之时，一副人间惨剧就活生生血淋淋地展现在我的面前。

当我推开病房的房门，里面的气氛依然肃静而安详，躺在那里的父亲也好像依然陷入睡眠之中。只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铺在父亲身上的被单却不知为何飘落到了地上。

一开始我还没有察觉到任何不适，只是有些好奇地走过去，并拿起被子，要重新盖上父亲的身体。但就在我走近父亲之时，我却惊异地发现，父亲身上的病人服，竟然是反穿的，而且上面居然还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心中在一瞬间燃起了一丝恐惧的我，将视线一点点转到父亲的脸上。只见那张盖在他脸上一个多月的面罩，不知何时已经悬垂在床铺的一旁。父亲的眼睛虽然依然是闭上的，但胸口竟然已经没有了起伏，鼻孔里也不再往外出气了。

在那一瞬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事实。我按动了床边的铃声，催促着护士们赶快前来。我拿起面罩，迅速罩在了父亲的脸上，但却于事无补。我甚至试图嘴对嘴地为父亲做人工呼吸，我甚至拼命按动着父亲的胸膛，甚至拍打着他的脸颊。但父亲却好似一个安详睡去的老人，始终没有对我地疯狂做出半点的回应。

直到护士们冲进来，将父亲用小车推出去的时候，父亲依然安详地睡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而在几个小时之后，等到抢救室之外的我，得到了父亲已经死亡的事实……

最后的结果，我只能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抱着父亲那间写满了小字的病人服痛哭流涕。无论我接受还是不接受，无论我相信还是不相信，父亲终归是走了……

“我对不起你……我这样……你就解脱了……”

“这是我的赎罪……请你今后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去找到你的真爱……去寻找你的新生活……”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最后……能听到……你叫我爸爸……我知足了……”事实上，直到多年之后，我也不清楚父亲是用什么时候，在自己的衣服上写满这些小字的。不过我唯一能确认的是，之所以将这些内容写在衣服的里面，父亲是不想过早地打草惊蛇，但也意味着，父亲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计划着，要用自己的死，来为我解脱了。

七十四岁的父亲，就这样沉寂无声地离开了我……

一个多月来，一直住在这间病房里的我，不可谓不厌恶里面狭窄又压抑的环境。但我万万没有料到，我最终的离去，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来结束。

父亲用他的死，来成全了我的未来。巨额的欠款，高昂的医疗费用，都随着他的去世而一笔勾销。

如果用他自己的话来讲，他似乎对自己的死没有遗憾，甚至认为是在弥补二十多年来带给我的伤害。只不过他没有想过，十年来我对他的不孝，又该用什么来偿还。

人们都说“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直到父亲真的离我而去那一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才真正意识到，十年来，我欠父亲的，同样太多太多……

随着父亲最终自杀式地离开了人世，我、周文川、唐敏和顾千千之间地搏杀也算有了最终的结果。

父亲一死，巨额的欠款连同高昂的医疗费用，自然一笔勾销。也让我变成了虽然两袖清风，但至少没有任何外债的凡人。

闹出了人命之后，顾千千的父亲终于不再任由自己的女儿胡作非为，对于顾千千所谓的，要动用力量来制裁周文川和唐敏予以了拒绝。而顾千千本人，即使在父亲葬礼上，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和那个吴妈一起，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之中。

周文川的父亲最终没有受到任何波及，而周文川也将在七月中旬正式离开北京，去往山西，和那个煤老板的女儿最终完婚。唐敏则保住了自己的饭碗，同时因为没有必要为我支付巨额费用，因此手头有几百万的存款，虽然没有男人地陪伴，日子过得倒也算小富即安。

至于我的工作，也顺理成章地宣告了终结。在周文川通过马总公司的系统，查出沐羽燕去往汉旺灾区做志愿者之后，我对北京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已经没有了任何地留恋。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只是留在北京，为父亲举办了葬礼和火化，并处理了大量的，和法院有关的事务。

离开了医院之后，由于老房子已经被法院强制执行，并且在六月底开始动工拆卸了，无家可归的我，只好暂时委身于唐敏的家，始终期待着周文川能够尽快找出姐妹俩的联系方式，并花时间往返于唐敏的家，以及法院之间。

终于，在半个多月的等待之后，在我已经基本办完了业务，时间也已经跨越到7月1日的时候，周文川通过短信，传过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当我拨通电话的那一瞬间，一个熟悉的，令我心潮澎湃，又让我失魂落魄的声音缓缓响起。

“喂……”电话那头宛如天籁的声音，我自然再熟悉不过。

“喂……老……老婆……”仅仅是听着电话那头的沐羽燕柔和的声音，我的眼眶就湿润了起来。

“老公……老公……”再也没有太多的语言，我听到了电话那头的阵阵抽泣。

“老婆你别担心……老公……马上就要去找你了……马上就要回到你们的身边了……”如同沐羽燕一样，此刻的我也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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