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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云歌的眼睛模糊起来，她瑟索着强自扭回头去，将脸埋在马儿的鬃毛间，任由马儿的劲蹄载着她一跃向前，登上了堤岸。

趴在她身前的人忽然动了一下。云歌醒过神来，忙伸手去探雕库的鼻息。探到了，方微微舒了口气。她重又鼓起勇气转回头去，看见莫尔桥已断做数断，灼着晃晃的火焰飘散在河面之上。而河对岸的火烟之中露出一排劲弓，正随着快速移动的马匹，沿着河岸追着她而来。看来裴章还没有放弃。

云歌努力振奋心志，加鞭向河上游疾驰而去。河对岸持弓的马骑一路追河而上，数次尝试箭she，终因河面太宽而没羽横波中。饶是如此，河对岸之人也未曾放弃。而云歌因为担心迷路，也不敢贸然偏离河岸而去。两路人沿着忽图河追驰而上，直到天色渐渐转暗。云歌忽然驰入一片河边的密林谷地。她转马入林，终于将对岸之人甩入一片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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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上今天的。

第五十二章少年

无数归巢的飞鸟惊起在云歌头顶，蔓枝茂叶纠缠上身来。一只不知名的小兽追随着她的马跑了一阵子，又渐渐没了声息。夜色苍茫之时，穿林的疾风隐隐送来羌人释比的暮诵声，和着低沉苍劲的角鸣声。云歌减了马速，想辨出那角声的方向，然而那声音却似无根之风一般四面飘零，再细听又有低低的人语。云歌心惊，疑是对岸之人渡过河来，于是不顾人倦马疲，重又奋力扬鞭向前而去。角声渐渐隐去，那人语却时断时续如影随形。如此又在林中不知疾行了多久，她忽然恍悟那人语声乃是来自伏于马背上的雕库。想是时辰已到，他的哑穴已自行解去。那封住脉门的药力也已渐渐散尽。

云歌在林中的空地上勒住马跳下马背，伸手去拉雕库，想把他拽下马来。这一使力方发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雕库拽离了马鞍，却又和雕库一起跌坐在林间的糙地上。

&ldo;我中……&rdo;雕库面下而扑，喉间的半句话也给淹没了。

云歌仰卧在黑暗中的糙叶间，撑着双肘喘息，&ldo;你……你说……什么？&rdo;

雕库趴在地上好一阵子没出声。

&ldo;喂……&rdo;云歌累得爬不起来，便伸足去探雕库的衣襟。探了半天没有动静，云歌心急正要起身凑过去，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抓在她的脚腕上，&ldo;你们汉人就是这么款待客人的？&rdo;雕库抬起埋在长糙中的脸，责问道。

云歌吓了一跳，待到听出雕库语气中的责问，又气不打一处来，&ldo;是的。就是为了你个客人，卫律勇士已经永远长眠在忽图河边了。也是为了你这个客人，简校尉不得不再入这寒心伤神之地，还有荣伍，秦九，那些胡越骑的胡人兄弟……&rdo;云歌压了一路的情绪cháo水般地涌出来，下巴也抖得筛子一般，倒把雕库骇了一跳。

他怔怔听她情绪激动地说完，方不甘地道，&ldo;我……我就说了一句。&rdo;

&ldo;是。你只说了一句，我们就回去救人了。卫律壮士就是为了那孩子而……&rdo;云歌情绪的闸门洞开，话语也失了逻辑，仿佛竖起一身刺的小兽，才撞了一处又匆匆冲向下一处。

&ldo;他们……木柯丹他们如何？……&rdo;提起此事令雕库顿时丢下了斗嘴的兴趣，急言问道。

&ldo;他们……姐弟平安。现在想是已经抵达鹰丘堡了。&rdo;云歌顿了一顿，忽然抬眼看了一眼&ldo;鬓发落雪&rdo;的雕库，&ldo;木柯丹说……还等着你去迎娶她呢。&rdo;

雕库一时无甚反应，过了一会儿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方明白过来，他伸手将那人皮面具一扯而去，立时露出一张少年人的面颊，衬着斑白的两鬓，反差之下甚是滑稽。云歌回想起他一路上虽脉门被封尤念念不忘烤鸦的情景，脸上的怒气被忍不住地轻笑破了去。

&ldo;是哥哥定的婚事……那个野丫头……&rdo;雕库以为云歌在笑他与木柯丹的婚事，故作冷淡地道，眼睛中却闪过一抹羞涩的稚气。

云歌抬起头又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雕库‐‐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线条清瘦的脸颊上五官尚有几分细弱，一对英挺的眉毛却颇扬着几分不羁。再看他的身架子也尚带有几分少年人的单薄，却又长手长脚，估计站起身来要比一般人都高上半头。不知为何，云歌觉得他的身形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雕库将假面皮丢在一旁，一个鱼挺，想要站起身来，却轻哼了一声，魁然身姿摇摇晃晃地跌倒在了糙地上。

&ldo;药效只怕还没有完全退去。&rdo;云歌连忙扶住他，心下却是一恍，这不是自己偷窥军营的那一晚，所见的那个被二月和三月带入城中的羌人大汉吗？

雕库却摇头道，&ldo;我刚才在马上一路让你放慢马速，乃是因为我的肩头中了一镖。谁知你却越行越快，简直要将我一身的骨架都颠碎了。&rdo;雕库一边抱怨，一边越过肩头指了指后背。

云歌有些窘‐‐自己不谙沙场，方有此惊弓之举。她讷讷转到雕库身后，就着月光，看见他后肩上的衣袍有一处破口，却并没有血水外浸的样子。云歌伸手而探，指尖却是一片温热cháo湿，雕库也随之呻吟了一下。

云歌将雕库衣衫用刀割开，见这伤口虽不浅，那镖器并未留在肌肤中。想是过桥之时中的镖，因为在疾速的移动中，那镖翻跳过了肩头。在这种缺医少药的旷野之中，外伤往往拼的是伤者的体能，只要镖口没有沾过毒药，以雕库这般青春年少的体格当不是大事。月色昏暗，云歌看那伤口的颜色似未变黑，又再次以指触之，并未感到染毒常有的干涩，遂放下心来，从怀中取了金疮药敷在那伤口上。

&ldo;你……跟他们不一样？&rdo;少年人忽然在黑暗中低声道。

&ldo;他们？他们是谁？&rdo;云歌边问边以手指在雕库的伤口旁轻轻拍打，为的是活络血脉让那药效快些散开来。

&ldo;别的汉人。&rdo;雕库低声嘟囔道，即使在黑暗里也听得出那切切的咬牙之声。

&ldo;怎么不一样？&rdo;云歌蹙了蹙眉，又从背后转回他的面前。

&ldo;你的心好。不对我们羌人有偏见。我说救木柯丹，你也去了。&rdo;雕库抬眼看了看云歌，眸子里依然有所警戒，却掩不住少年人的真诚。

云歌的眼睛却黯淡下去，&ldo;我原也这么以为，现在才知是自己错了。&rdo;云歌抬目正色看着雕库，又将手架在少年人的肩头，&ldo;你听好了，为了送你回罕羌，一队的汉人和胡人将士都将热血洒在这糙原上了，只留了我一个，&rdo;云歌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又轻轻补了一句，&ldo;最没用的一个。&rdo;

雕库听她忽然声带哽咽，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与年纪颇不相符地叹了一声，道，&ldo;汉人与汉人确有不同。然而将我关在酒泉郡地牢中的那些汉人，对我奚落谩骂严刑鞭打，雕库此生若再遇到这些人，誓报此仇。&rdo;

云歌想起赵将军说起过雕库曾于羌人起事前来汉营报信的事，却不想雕库还曾在酒泉有过这等劫难。那个辛武贤不就是酒泉的太守吗？她又想起月前二月三月他们将雕库送入龙支城的情景，不禁问道，&ldo;他们为何将你囚在酒泉？即在酒泉，又怎么会来了龙支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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