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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2页）

宁微澜觉得，今天简直是世界末日，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失常，自取灭亡。

走廊尽头，风是冷的，心却在燃烧，一路烧到耳根，红云满天。

&ldo;货都散出去了？&rdo;赵钱在电话那一头，抽着烟闷声问。

&ldo;嗯，都办好了。&rdo;

&ldo;那就回来报道啊！还给你带薪休假怎地？&rdo;

陆满想着赵钱都听宁微澜吩咐，说实话也无妨，&ldo;宁微澜摔断了腿，没有人管，好歹我认识。&rdo;

&ldo;哎，我说你小子真行啊，人家大小姐蹭破点儿皮关你什么事啊？哎，不是，你等会啊，别挂啊。&rdo;等一分钟，赵钱继续说：&ldo;你留那就留那吧，就照看照看，别给我起什么别的心思。对了，代老板问一句，宁小姐最近还好吧，没什么反常要死要活的吧？&rdo;

陆满照实说：&ldo;她好像再看孤儿院里的记录。&rdo;

赵钱又说：&ldo;再等会，我回个话。&rdo;这回那人想得久了点，&ldo;嗯，是这样，陆满，宁小姐看得那几张纸，你想办法复印一份回来。&rdo;

陆满在犹豫，赵钱在那边对着霍展年挤眉弄眼卖弄风骚，&ldo;我说陆满，我们老板跟宁小姐是什么关系，那可是干爹和干女儿啊，比亲父女还亲，老板怎么可能害她，还不是怕她上当受骗，没事，放心，赵钱我，拿我老弟担保绝对没事，只一样，别让那大小姐知道，不然闹起来，老板又要发闷气，老板一生气，我们都不好过‐‐哎哟，您轻点不行啊？&rdo;显然被人踹一脚，摔个趔趄。

宁子昂等在一旁，等陆满挂了电话，一脸严肃地说：&ldo;那个谁，我们谈谈。&rdo;

而病房里，宁微澜正被人掐住咽喉，呼吸艰难，头脑缺氧，正是生死边缘。

两个少年还在假装正经地进行着男人之间的谈话，宁子昂说：&ldo;你打过我，我也揍得你进医院，咱们算两清，可是你跟我姐是怎么回事啊？你不至于这么不要脸，敢追我姐姐吧？&rdo;

她姐姐宁微澜，就快去阎王爷面前报道。

雪兰

陆满斜靠着窗，颀长的身躯，惫懒神态，映一帘雪影流光，妙手偶得一副浇灌着少女心事的水彩画。沿着线条摸索，他美好健康的身体里时刻充盈着磅礴生机，好似初春，万物复苏，糙木破土而出的力量。他看向宁子昂倔强而怯弱的脸，笑，从路边垃圾筐里捡来的自信，他竟然也开始嘲笑宁子昂，&ldo;我喜欢她，所以呢？关你什么事？&rdo;

他的轻蔑是一根利刺，扎破了宁子昂心中那一颗装满了来自青春期少年脆弱自尊的热气球，话也不多说，就要一拳挥过去打碎他那张令人生厌的面孔，意料之中，被半途拦截，陆满抓住他手腕向后拧转，再蹬一脚膝盖，宁子昂乖乖跪地称臣，没有反击之力。这仿佛已经成为陆满与宁子昂交手的固定动作。

&ldo;你只要少给你姐姐找麻烦就行了，其他的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管的真宽。&rdo;将他拉起来，拍一拍他衣上脏污，陆满也学会传说中的大将风范，&ldo;看在你姐面子上，你不发疯，老子也不主动揍你。&rdo;

&ldo;你算什么东西，我出十万就能买你一条命。&rdo;

&ldo;嗯，好，我等着。记得冲我陆满一个人来。&rdo;

&ldo;砰嗵‐‐&rdo;一声闷响从不远处传来，陆满与宁子昂对视一眼，一并往病房跑。

某某言情小说或某某文艺电影里提过，人死前一刻，脑中走马观花快速闪过生前难忘画面。宁微澜想的却是家中一只猫咪一只狗，一个冷血一个贪吃，她死后不知还有没有人照顾，或者可怜到要去做流浪动物，在街头被人赶，不知哪一天就被火锅店宰杀剥皮上桌。

嘉和有没有按时去喂狗粮猫粮？要打电话确认提醒，她那么大大咧咧不专心的人。

然而窒息许久，突然得到解放的那一刻，好比吸毒过量，能看见天堂。

天堂里有陆满，惊惧犹疑，仿佛被人在胸口捅一刀。

亮得晃眼的白光收起来，世界又回复本来面貌。陆满的脸在眼前，扭曲得毫无美感，她昏昏沉沉，人事不知，不可自已地伸手去抚他紧锁的眉心。一霎那电视图画有了声音，陆满的叫喊突然间被放大，要将她耳膜震碎，&ldo;宁微澜！宁微澜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别死，你再喘口气，再喘口气‐‐&rdo;一边按床边呼叫铃，红灯一直闪，医院的呼叫装置濒临爆破。

那位指甲鲜红的疯女人还在同宁子昂纠扯，宁子昂从来不是心怀慈悲的人，他不停咒骂，一脚接着一脚踹过去，直到她再没力气爬起来，只有嘴里还在骂，&ldo;宁微澜，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也要把你卖到窑子里，做鸡做ji≈女，每天他妈伺候五百个男人，让你做死在床上！哈哈哈……我……到时候我再看余敏柔那个老婊≈子是一张什么样的脸！&rdo;

宁微澜被陆满紧紧抱在怀里，如同刚从冰冷湖底捞起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或者是惧怕，或者是疼痛，这时候什么都顾不上，只想抓住眼下温暖，贴住他滚烫胸膛，感受急促心跳，证明仍未死，仍有资格呼吸。可她无可避免地看见女人那张过早老去的可怖的脸，记忆中她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她总是优雅的，清新的，隽永的，就像父亲说的，她似一副画，一卷诗，处处弥散的都是江南古韵。

从前那一位美人文雪兰，而今又姓谁名谁。

这世界变化极端，沧海桑田，教人不忍卒读。

&ldo;死贱货你他妈闭嘴，给我闭嘴，闭嘴！&rdo;宁子昂带着愤怒，一脚踩在文雪兰下颌骨上，鞋底带着少年的暴怒踏过皮肤，碾碎骨，咔嚓咔嚓碎裂声踩着节奏跳进耳里，血流了一地，还要嫌她脏，脏了他鞋底。

她除却闭上眼承受痛苦，再也没有多余气息。

文雪兰，文雪兰，这名字成为一曲断音，久久在脑海中回荡。恐惧好似巨浪，一个接一个拍打在背脊上，宁微澜从陆满的怀里爬起来，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场老式电影，唯有疼痛是真的，伴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她只想闭上眼，找一处坟墓埋起自己，好过面对文雪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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