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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第1页）

大约是谢择益从前特意交待过，阿妈进来见她醒着，旁边还躺着个小肉团子，稍稍吃了一惊，倒也没有多嘴多舌的打听，径直去到厨房里做饭去了。

她仰头盯着走廊顶头的铜制电话机，她突然想起了某天接通电话时，转接员说过的一个四位电话号码。

上海赫赫有名的名医世家许家，女儿曾留学日本……

她猛的一惊，从沙发里支起身子，将皮质沙发整个震的动了一动。沙发上躺着的小孩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她。

她揉揉小孩儿的发梢‐‐昨晚已经给他绞过一次了。虽然实在不大好看，总比滋生跳蚤的好。把他圈到电话里下头，她毫不犹豫拨通了许家号码。

转接过去费了些时间，仿佛是许家管家的人接通了电话；虽然时间很早，听说是许小姐朋友，料到是急事，便也没有迟疑的去叫了小姐来听电话。

许小姐声音倒是十分精神：&ldo;喂，林小姐？&rdo;

&ldo;许小姐早。&rdo;她也懒得讲些客套的废话，&ldo;我记得你一直想要让人们都知道他们没什么用，对么？&rdo;

许小姐显然来了精神：&ldo;怎么了？&rdo;

她接着问：&ldo;我想请问一下，许小姐留学日本时，修的是什么学科？&rdo;

&ldo;自然是学医。怎么了？&rdo;

&ldo;嗯。听说过shirobob么？&rdo;她并非病理细菌学专业，对于这些名词的诞生年月有些不是特别确定。

&ldo;我只知道京都大学医学系的石井教授。那是什么？&rdo;

她想了想，又问：&ldo;那，伤寒沙门杆菌、cholerabacteria、bentonite……和ape呢？&rdo;

那头沉默了好长时间。许小姐问：&ldo;你从哪里听来这些名词的？&rdo;

&ldo;我这里有个两岁小男孩，&rdo;她将小男孩拉得离电话机更近了些，小声问他几句话。得到回应后，她将电话机拿到耳边：&ldo;能听懂他讲话么？&rdo;

&ldo;嗯……大略听得懂，兴许是南通县的。&rdo;许小姐语气明显有些急促：&ldo;你在哪里？&rdo;

&ldo;你知道我家地址的。恭候大驾。&rdo;

‐‐

从槟榔屿到上海这一趟旅程，若是乘坐普通邮轮，需要四五日；这一艘轻巡洋舰仅需四十小时。

这一船士兵，不论兵种，多为下级兵。过半数的下尉，两名中尉，只谢择益一个上尉。海上日已落下去，远处鲸鱼在余晖里喷着水汽。旅途余下最后十小时，英国兵们都抓紧时间享受这最后的狂欢，将晚餐从船舱内吃到甲板上，唱片机也搬了出来；音乐、美酒、热带水果与烤肉一应尽有，士兵们尚算清醒的跳着舞；对他们而言，若说还缺点什么，那一定是女人。

和甲板上这群人对比鲜明的，是坐在角落里的斯言桑：浅色衬衫外头一件黑马甲，坐在灯光下头，手里捧着本书，显是视力略有些不大好了，故而才微微眯着眼睛在阅读。他这个作派，一眼望去便知道是英式寄宿中学的模范生；根本和谢择益这种导师去学校为他保释却被他拒绝，当场扯掉马甲校服扔在地上扬长而去的学生截然相反。

船上也有不少曾就读于私立中学的军官，他们谈论起那位叫&ldo;斯&rdo;的中国学生：牛津的固有学生，剑桥的客座学生，在剑桥名气比牛津大，从中学起就三天两头从伦敦去往剑桥，听说因是那位远在中国女友长于作诗，许多年从一而终的写信作诗，只一心为讨得她欢心。

而今斯言桑坐在角落里，安静得过分了些；沐浴在橙光里头，像幅画似的。

常听说中尉一下下级兵爱鬼混。以前不觉得，而今和那中国少年一比，确实放浪形骸得不像话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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