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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1页)

王阳明很不赞同:&ldo;你所讲的大体正确,但说上一截、下一截,也是人们理解有失偏颇。至于说到圣人大中至正的道,上下贯穿,首尾相连,怎会上一截、下一截?&rdo;他警告王嘉秀,&ldo;我年轻时在圣学上不用功,转而去佛道上求取,偶然有所得,但很快就觉悟不对。后来在龙场终于发现圣学,懊悔错用了二十多年工夫。佛道之学和圣学只是一张纸的距离,所以不容易辨别,只需要立志于圣学,将来必能看透。&rdo;

那么,一张纸的厚度到底是什么呢?

王阳明极力指责佛教:&ldo;佛教徒担心父子连累他,就离开父子;担心君臣连累他,就离开君臣;担心夫妻连累他,就离开夫妻。佛教徒总说自己不执着于&lso;相&rso;,其实这些都是执着于君臣、父子、夫妻的&lso;相&rso;,所以他才逃避。我们儒家,有个父子,就给他仁爱;有个君臣,就会对他忠义;有个夫妻,就给他礼节。什么时候执着于父子、君臣、夫妻的&lso;相&rso;呢?&rdo;

由此可知,这张纸的厚度就是责任心和使命感。儒家有,佛道没有。简洁地说,王阳明心学是一门要人去外面建功立业的学说,而佛道是龟缩避世的学说。

但是,他虽然对佛道二教如此恩断义绝,可他思想的灵魂书《传习录》中到处能看到佛道二教的影子。比如佛家的&ldo;明觉&rdo;&ldo;无善无恶&rdo;,道家的&ldo;圣胎&rdo;,特别是下面这句话:&ldo;良知就是易,其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济,不可谓典要。&rdo;这简直就是把道家的语境生吞活剥过来的。

问题是,从一头老虎的胃里发现了几块狗肉,你能说老虎是狗吗?

1515年农历八月,皇帝朱厚照心血来潮,准备举行隆重的佛事接引佛祖。王阳明就写了一道奏疏《谏迎佛疏》。他说,佛是夷狄的圣人,我们中国的圣人是孔子,佛在夷狄教化万民正如孔子在我中国教化万民一样。但陆地行走要用车,水上行走要用船,把船放到陆地上,寸步难行,把车推进水中,必然下沉。我担心佛来到中国会水土不服。您既然有尊敬佛的心,就必有尊孔子的心。何必舍近求远?他又说,佛固然有不惜身体拯救世人的心,但修成佛,可是要苦行的。而我们儒家的圣人,诸如尧舜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端坐那里垂拱而治就是了。皇上您何必放弃完美的先贤,去追求夷狄的圣人呢?

这封奏疏并未呈递朱厚照,王阳明写完后就把它收了起来。与其把这封奏疏看成是他向皇帝的建议书,倒不如看作是他对佛教的看法。在他眼中,佛教既然不适合中国,也就不可能是圣人之道。

1516年之前,王阳明在北京、浙江余姚和南京之间来回游走,他虽然有官职在身,但始终把讲学当成第一要务。而且专挑山水秀丽之地,和弟子们一面游览山水一面讲学。这种在山水之间讲学的方式成了王阳明讲学的一大特色。他的学生越来越多,学生里的高官显贵也越来越多,当时的组织部部长(吏部尚书)方献夫都成了他的入室弟子。他当初经略四方的理想似乎泯灭了。因为他有新的追求,他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成为圣贤的道路,这是一条充满阳光和激情的道路。

所谓造物弄人,你越是拼命追求的东西越是不来,当你不想它时,它却扑面而来。1516年农历九月,他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这一年,他已四十五岁,如果从他有&ldo;经略四方之志&rdo;的十五岁算起,这个理想的实现足足晚了三十年。

贵人王琼

1516年农历九月,中央政府任命礼仪部候补大臣(南京鸿胪寺卿)王阳明为都察院副院长(左佥都御史)。这并不是中央政府的目的,目的是要他巡抚南赣。有一点需要注意,&ldo;巡抚&rdo;并非是实官,而只是一个差使。

&ldo;巡抚&rdo;在明帝国出现并非偶然。朱元璋在1380年废除了以丞相为代表的最高行政机构中书省,同时,还废除了最高军事机构大都督府的大都督(把大都督府分为五个都督府)和最高监察机构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他把行政、军事和监督权全部抓到手里,在中央他可以做到,可在地方,他就心力不足。如果他非要办到,必须要地方的行政、军事、监察长官来京城向他报告。这只能把皇帝累吐血。所以为了协调地方的行政、军事和监察事务,他派出自己的代理人去&ldo;巡抚&rdo;。明帝国乃至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担当此任的是朱元璋的太子朱标,他曾奉命到帝国西北(陕西、甘肃)去&ldo;巡抚&rdo;。1421年,明帝国第三任皇帝朱棣发现他老子有此先例,于是派出多人到各地&ldo;巡抚&rdo;,这些人都是中央六部和都察院的高官,即使不是高官,也会临时挂职。由此,&ldo;巡抚&rdo;成为留驻在各地的协调人,由于&ldo;巡抚&rdo;其所巡视的辖区并不总与省的边界一致,所以他们是&ldo;巡抚&rdo;而不是&ldo;省抚&rdo;,&ldo;巡抚&rdo;完毕则回京交差。

官方给王阳明&ldo;南赣巡抚&rdo;的文件是这样的:巡抚南(江西南安)、赣(江西赣州)、汀(福建汀州府)、漳(福建漳州)等地,提督军务。可见,&ldo;巡抚&rdo;是动词不是名词。如果巡抚之处的军事问题是主要问题,那&ldo;巡抚&rdo;后面再加上个&ldo;提督军务&rdo;,也就是说,此人既有行政权也有军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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