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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他却是不知道，楼下的故事，楼上也是能听见的。

仲彦秋的小酒馆只两层楼，一楼待客，二楼住人。

&ldo;再这么下去，阿飞怕是要被他拐跑了。&rdo;仲彦秋执黑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然后他翻转棋盘，捻起白子落下，同时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笑着摇了摇头：&ldo;他的缘分合该不在我这，我qiáng留也是留不住的。&rdo;

棋盘翻转，黑子落下。

棋盘边小小的香炉里，一线香烟轻飘飘地散开，香气并不重，像是夏天里还清凉着的小溪，那种极淡极凉的香气覆在衣服上，要不了几息便会消隐无踪。

但是这种香气极好的迷惑了他的鼻子，让他不至于嗅到太多让人心qg不愉快的味道，这些天酒馆里来的客人身上多背着血债，哪怕睡觉的时候，他也总觉得鼻尖有股子铜锈味挥之不去。

血就像是生锈的铁，但血多了，就更像是锈铜。

挂在窗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得清脆，盖过了耳边永无止息的呼号哀泣。

他的能力自然不至于视觉，他的耳朵能&ldo;听&rdo;到，他的鼻子能&ldo;闻&rdo;到，甚至于他的舌头能&ldo;尝&rdo;到，他的皮肤能够&ldo;感触&rdo;到，这个世界无时无刻向他倒映着自己最为真实的模样。

所以他总要学会迷惑自己的五感，才能过得快活些。

唯独眼睛，是无法被迷惑的。

不知不觉，棋盘上已落了大片黑白jiāo错，仲彦秋一手执黑，一手执白，棋盘翻转间自言自语着，颇像是那饮了五石散狂态尽显的魏晋文人，不过若是用他的眼睛去看，他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对面分明坐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她的面色仍是红润而细腻的，她的眼眸仍是灵动而明亮的，但是她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几年前的北地里病重而亡，那被她儿子硬拉来的赤脚大夫却笑着同她离体的魂魄问好。

她在和仲彦秋下棋。

魂魄碰不到实物，她便口述落子的位置，仲彦秋替她落子。

一边聊天一边下，自是下不了什么好棋的，香炉中一缕细香尚未燃尽，棋盘上的白子已是穷途末路。

&ldo;我输了。&rdo;她认输认得gān脆，维持在人生最灿烂年华的女子美得惊心动魄，一抬手，一垂眸，皆是绝代风华。

&ldo;还未到时候。&rdo;仲彦秋淡淡道，执着白子于棋盘间落下，顷刻间qg势翻转，残兵败将的白子硬生生在黑子间撕开了一个缺口，得了一瞬喘息之机。

于是，棋子jiāo换，仲彦秋执白，那女子执黑。

&ldo;如先生这般下下去，只怕是到了天黑也下不完哩。&rdo;女子笑，&ldo;昨日画了一天画，今日又要下一天棋，你若是嫌下面那人麻烦，叫阿飞赶了他出去便是。&rdo;

&ldo;他不偷不抢不赊账，我这做生意又哪有把客人赶出去的道理。&rdo;仲彦秋指尖捻着棋子轻转，&ldo;况且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因为他才不愿意下去的？&rdo;

不过是懒得同人打jiāo道的老毛病又犯了，满脑子那些人qg往来都被丢进箱子锁好钉上钉子丢掉，间歇xg地对那琴棋书画侍弄花糙的风雅之事起了些兴致。

女子掩唇轻笑，纤纤玉指于棋盘上一点，道：&ldo;先生的手，看起来很适合弹琴呢。&rdo;

美人笑起来着实是漂亮，那明月般的眼眸弯起，白肤红唇如那雪地里开了一点红梅似血。

仲彦秋将黑子落在女子所指之处，口中道：&ldo;想听？&rdo;

&ldo;若是我说想听先生奏凤求凰，如何？&rdo;虽是碰不到实物，女子仍做了个斜倚桌边的姿势，见仲彦秋当真起身去拿琴，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ldo;若我是活着时碰到先生，定然会忍不住以身相许吧。&rdo;

&ldo;你不会的。&rdo;仲彦秋拨弄着琴弦试音，淡淡应道，&ldo;若你还活着，应当最是看不上我才对。&rdo;

&ldo;为什么呢？&rdo;女人问道，眯眼看着仲彦秋调弄琴弦，她并没有说谎，仲彦秋的手确实很适合弹琴，手指修长指节分明，阳光下晕出玉一般的色泽，正衬墨色漆的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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