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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尸横遍野（第1页）

颍州城下的这场鏖战从黎明战至黄昏。

太子赵诚贞衣衫褴褛、眼睛通红，浓重的绝望气息已完全淹没了他的高贵和高傲；虎威营统领施世芳浑身血迹已辨不清容貌，但他依然一次又一次地组织有效突围，虽然一再失败但他绝不退缩；侍卫长辛知明身中数剑，连刀都提不起来，可依然紧紧地贴在太子的身后；侍卫黄腾已杀红了眼正不惜力气与敌兵肉搏；护在太子身前的契盈手中的含章刀也越来越重了，但她知道停下只会死得更快，当然还有她更多的同袍依然在勉力为战。

那一日，谁都不会想到就是大衡这些尚无实战经验的新兵蛋子，就是这些出身于大衡官宦人家的公子哥们硬是死扛了身经百战的颍州兵。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在此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或者即将结束。

就在所有人看到血色黄昏之时，颍州兵的侧翼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攻势瞬间减弱了许多，片刻之后只见有人骑马杀入阵中，虽只有五六骑而已，但来人左劈右砍还是使得局面有稍许喘息之机。不过诡异的是，跟着这几骑闯进来的还有很多貌似平民的人，他们手中的武器居然是木棍、石块。

突然，那几骑中有人一边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一边收割人头，一边大喊着契盈的名字。

契盈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时，鼻子一酸落下了泪，但嘴角却有了笑意、手上有了气力，她猛地侧身砍杀了一直同自己纠缠的敌军，趁势对太子说他们有救了。

那一刻，赵诚贞用眼睛记录了契盈嘴角的那一抹笑意，让身处绝境的他有了生的希望，也让他自此对契盈有了绝对的信任。

来人正是张革，而那些手持棍棒与石块的人则是押送粮草的民夫以及太子曾经施粥的流民。

战事将起，太子不想伤及无辜便派人引他们去了距此十里的山坳，没想到他们居然自发地折返要救太子，路遇张革便结伴而来。

张革终于见到了契盈，一眼望过去心疼得要死，就好像看到自己的亲闺女被人欺负了一样，手上杀人的力道更重了。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契盈嘴里吐出的“护驾”二字。张革定睛一看，契盈所护着的正是太子。他不敢耽搁，一个手势，随行之人均已利落下马，瞬间成犄角之势，把太子死死地护在中央。

而契盈很快发现随张革前来的只有几个人，她心里不由得一沉，但转念立刻知道这几人定是司吏暗卫，他们完全有能力带走太子，但不包括其他人。于是，契盈不得不冲着张革大喊：“带他走！”

张革稍有迟缓，契盈不得不再次大喊：“走啊，快走！”

张革登时明白，契盈要他带走的人是太子。形势由不得他多想，他本能地打了几个呼哨，由他与司吏暗卫组成的护阵开始向外突围，而契盈则由前方变为后方成为断后之人。

赵诚贞透过缝隙看到契盈和所剩无几的大衡士兵们依然在奋勇杀敌，他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好似重回少年亲见父亲杀人一样，他心跳加快、呼吸困难却竭尽全力大喊他绝不离开。

那之后，颍州一战的血腥气始终留在赵诚贞的感知里。所以，他才在朝堂上不停地叩首，在朝堂下不停地奔走，不惜一味忤逆安帝，就是为了阻止对南邺用兵，他再也不想看到血淋淋的战争。

伴随着赵诚贞发自胸腔的那声大喊，颍州城门再次洞开，一支黑色铁骑缓缓而出。这片遍地尸体的战场上剩余的活人已经不多了，他们看着那股黑色的旋风移动在已经暗淡的光影里，他们知道眼前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与此同时，立在城墙之上的葛一端焦躁不安，本以为一顿酒的工夫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足足拖了一日，一日就一日，但八千轻骑兵对阵五千步兵居然打成如此残局，怎能不让他暴跳如雷。所以他放弃怀中的香艳美女和手中的琉璃酒盏，拖着肥胖的身躯气喘吁吁地上了城墙，片刻之后便决定动用铁甲黑骑，他想赶快结束这一切。

赵诚贞抬头望了一眼淡青色的夜幕，又环顾了眼前的遍地尸体，他知道哪怕自己活着回京恐怕也难辞其咎了，反不如现在死了落个干净。就在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时，一声巨响划破暗夜，再睁眼时发现颍州城的半个城门塌了。

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而刚刚出城的那队骑兵更是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这一塌对他们的震动无疑更大。要知道，颍州城墙可是这世上最坚固的城墙之一，葛一端的祖上就是修城墙的。

不过铁甲黑骑很快重整秩序，前排弓箭手张弓搭箭，原来他们要射杀大衡士兵，当然也要射杀他们自己的同袍，因为葛一端没有耐心让这场战斗持续下去了，射杀之后便是铁甲黑骑收割头颅的时刻，颍州兵一向以项上人头的数量作为领取奖赏的标准。

箭矢裹挟着凌厉的声音破空而来，所有大衡士兵均在施世芳身先士卒的带动下用血肉之躯挡在了太子身前。辛知明、黄腾、高岭、朱颜、张革、契盈和大衡仅余的战斗力量均挥舞着刀剑抵挡箭矢，但依然不断地有人中箭倒下。

忽然，契盈听到了马蹄声，她手中的动作不敢停下却闭上了眼睛，集中精力调动听力，那的确是马蹄声，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那马蹄声坚实有力、逐渐接近。契盈突然睁开眼睛大喊援军到了。

是的，援军到了。新晋升为镇北军右卫将军的契尘率骑两万骑兵赶到了颍州城下，信王赵陌岭也一并跟了来。

在乌恩护着他杀到太子跟前时，赵陌岭一眼就看到了契盈，契盈的肩胛处深深地扎进了一支箭矢，犹如扎在他自己的心上。

契盈也看见了赵陌岭，因为觉得太意外还努力地眨了眨眼睛，不过下一刻她还是眼前一黑倒下了，没能看见兄长契尘领兵绞杀葛一端铁甲黑骑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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