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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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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九日，贾琏黛玉在途中得信儿，当今因年事已高，近来又多病痛，遂位于太子赵辅。那禅位诏书有言：‘朕已年迈，常自觉庸暗，昧于大道，永鉴废兴，为日已久。念四代之高义，稽天人之至望，予逊位别宫，属以伦序，禅于太子，入奉宗祧。太子赵辅，人品贵重，灵武秀世。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望其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开复疆宇。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钦此！’

后又有新帝大赦天下，与民更始的继位诏书。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望。贾家又来信告知，皇太后将元春许配给新帝为妃，是封贤德妃。贾琏等原不急进京，要在这路上好好散淡散淡的，如今得此消息，家中料必有事，只得命船夫昼夜兼程速往都中。

十一月末，黛玉回到贾府。见了贾母与众人，彼此悲喜交集，未免大哭一场，又致庆慰之词。黛玉回至房中。香菱等得知黛玉回来，早已将房中的鲜亮器物都收起来，众人也都换了素服。黛玉见宁荣两处上下内外人等莫不因元春封妃之事欢天喜地，不由得有些刺眼。只说黛玉在林府时已令各商号暗中安排到都中开铺，都以不打眼，小而精为纲。尤令布庄和胭脂铺开业后尽快和贾府买办管事打好关系，把贾府的活计揽过来，日后好见面传递消息。

黛玉从贾府回扬州时不过两艘船罢了，回贾府时候足装了五艘船。贾母按如海信中所说安顿带回之物，贾敏庄地的出息每年直接由庄头固安送到贾府给老太太。从此黛玉不再领贾府给的每月二两零用，丫头们的月钱和日用耗费都由贾母出资。黛玉将带回送各人的东西打点好，由丫头拿着给众人送去，又打发婆子将送湘云的东西送到史家去。迎春、探春、惜春、宝钗、湘云每人，棋谱两本、粉蜡笺一匣、上等湖笔十支。湘云另有虎丘茶花茶两罐、谢公十色笺一匣、薛涛十色笺一匣。李纨、凤姐两个每人绿扬春茶两罐，螺钿漆盒一对。送巧姐的是新制堆纱花十支，满绣布偶一对。宝玉、贾环、贾兰三个每人金粟笺纸百张、元书纸百张、上等湖笔十支。贾母房里的大丫头并平儿、袭人、晴雯、金钏、素云每人绣扇一柄。

黛玉正安排各人送去，一时丫头们都不在房内，宝玉便趁空进来。黛玉见宝玉来了也不理他，只把送他的东西给他自己拿去，宝玉细看黛玉，见越发出落的超逸了，就将北静王所赠鹡苓香串珍重取出来转送黛玉。黛玉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这东西。”遂掷还不取。宝玉只得收回，暂且无话。

且说，黛玉自回到贾府，几日里除了抄经念书，很少出门，闲时只看从林家带来的账册以了解些市价行情罢了。为盖省亲的园子，贾母几次从林家带回的银两中拨出钱来，这都是丫头们从贾母的小丫头那里打探出来的消息，说是贾赦贾珍几次来请示贾母，林家众仆皆觉欺人太甚。贾母原不肯的，怎奈也想不出办法来，想着元春大事要紧，只好叹息无可奈何，虽命贾琏从每年的租子里慢慢挪出银钱来补亏空，其实如今贾家哪里还有那个力量。贾母并未将贾琏处置林家财产的事全告诉黛玉，一时闲事只说如海为黛玉留了嫁妆银子十万两。黛玉明白在贾母心中第一要紧的还是贾府。

年下，湘云来小住，正巧下了雪。贾母和王夫人等到宁府拜了祖宗影像回来，贾母的丫头把斗篷弹了雪放在架子上，是一件新做的大红猩猩毡的斗篷。湘云看了喜欢就披上了，又大又长，走不动路，就拿了条汗巾子拦腰系上，叫了丫头们到后院子里扑雪人儿玩。正玩得高兴，却被斗篷穗子拌了一跤栽倒，嬷嬷们忙抱回屋来，倒是没碰着，只是身上除了水就是泥。贾母见湘云无事便也罢了，只叫了几个嬷嬷数落了一番，因宁荣二府有大事忙乱，湘云只住了几日便被她婶婶接回去了。

到了二月十二正是黛玉生日，因是孝中，不便大办，不过到各房行礼，再吃寿面罢了。王嬷嬷进府请安回说，衣带裳布庄和棠迟胭脂铺皆在南门外，已经开业了。给了黛玉一包金叶子和一个荷包，原来，在林家时就已商定，那些如海暗中留的庄地买卖房舍，都只要银钱，不要东西，银子也都换成银票、钱票，改年前交租为每年二月黛玉生日前两天，由王嬷嬷、王素儿、芳随悄悄带进府给黛玉。黛玉看布庄上来的账册里上等松江织花棉布二十两一匹，常用丝绸十两一匹，上等十五两，上用二十两，织金、妆花等花色不同一百到五百两不等。黛玉自制常用的轻雾珍珠妆粉和香粟迎蝶妆粉都很好，与市卖的不同，因将方子给了王嬷嬷让带去给单勤，按方制出来。这里正说着，贾母又让丫头请黛玉到她房中，原来林晖托人送来一身满绣的素服和一对墨玉钗为黛玉庆生。待二月二十清明，因凤姐事务太繁，黛玉只由李纨陪伴到庵堂祭奠如海贾敏，依旧没见到谦璋师太。

一日晚间，贾母让鸳鸯把黛玉和她屋里丫头的月钱银子送到黛玉屋里交给紫鹃。见黛玉盘腿坐在炕上，面前铺着好大一张纸，在描画眉海棠龟背竹的花样么，鸳鸯说：“姑娘庄子上的庄头固安今儿晌午已经进府，见了两位老爷，晚间也见了老太太，已让人安排用了饭，住两天再去。”黛玉答：“老太太受累了，姐姐也费心了。”鸳鸯说：“姑娘哪里的话，老太太该歇了，我也该去了，姑娘也早些安置吧。”说完便去了。这里莞枝恐黛玉想起家产之事，便另想一事回说：“前儿个听说东府的秦钟殁了，他姐姐去后，他父亲不久也去了，这他又...宝二爷哭的什么似的，连饭都吃不下了。”黛玉不由得动了同病之念，便有些悲感，莞枝见她如此，实觉自己思虑不妥，平白惹得姑娘伤心。

贾母见宝玉为秦钟伤心，怕他闷出病来，又听说省亲的园子已经建成，且喜今日天气和暖，便命人带宝玉去逛逛，谁知碰巧遇上贾珍引着贾政与诸清客相公也在园中，看景题匾联，贾政近来闻得代儒称赞宝玉专能对对，有些歪才，所以此时便命他跟入园中，意欲试他一试。宝玉未知何意，只得随往。自有小厮一溜烟跑到贾母上房来报信儿，贾母唯恐宝玉又挨打受骂，命人看着，若有事便立刻回她。好容易等到宝玉回来，在贾母房中将自己在园中如何压倒众人，让老爷喜欢之词添油加醋的续了一番。贾母知道贾政不曾难为他，还命他题咏，心中自是喜欢。这里贾母唯恐宝玉累了便命他回房。宝玉惦记着众姐妹，就到黛玉房中邀了她二人同到王夫人上房中去了。可巧众姐妹果然都在，宝钗也在那里。

且说，元春省亲消息一出，宁荣两府各处便忙闹非常。大事自有贾赦、贾政、贾珍、贾琏等安排处置，只这些大事虽有油水也落不到外人身上。那些针脚小事却也都要人来安排调停啊，王夫人哪里有精神管这些，于是凤姐便成了香饽饽。原来贾府因人丁兴旺，子孙繁盛，故贫富不均，如今有如此大事，哪里不能弄出点钱来，是以各本家亲戚以及家下众人都来买凤姐的好，好求个事来管管。

这里贾蔷已从姑苏采买回了十二个女孩子、并聘了教习。早在今年九月，薛姨妈就已搬到东北上一所幽静房舍居住，将梨香院空了出来。如今便令教习在梨香苑教演女戏；又另派了家中旧曾学过歌唱的众女人们，——如今皆是皤然老妪，着他们带领，令贾蔷总理。那些个老妪总没得个体面差事，如今趁这机会进了园子得了这个轻省差事都说称愿。

又有林之孝来回说小尼姑和小道姑都到了，又说：“还又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自幼多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到底这姑娘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十八岁，取名妙玉。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文墨也极通，经文也极熟，模样又极好。因听说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去年随了师父上来，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他师父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了。遗言说他：‘不宜回乡，在此静候，自有结果。’所以未曾扶灵回去。”

宝玉听了这话，又犯了痴病，不由得站了起来，宝钗见宝玉站起也不走动也不说话不知何意，便也怔怔的，黛玉见他二人如此，不由得笑了，探春也笑了，迎春等皆不解其意。王夫人便道：“这样我们何不接了他来？”林之孝家的回道：“若请他，他说：‘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王夫人道：“他既是宦家小姐，自然性傲些，就下个请帖请他何妨。”林之孝家的答应着出去，叫书启相公写个请帖去请妙玉，有安排了次日遣人备车轿去接。此时又有人回，工程上等着糊东西的纱绫，请凤姐去开库；又有人来回，请凤姐收金银器皿。王夫人并上房丫鬟等皆不得空儿。宝钗因说道：“咱们别在这里碍手碍脚。”说着，和宝玉等便往迎春房中顽去了。

贾母要给几个女孩做见贵妃时带的首饰衣服，禄德祥金楼都中店管事周兴楠的媳妇周嫂子许了凤姐和买办许多好处才进府揽到了这个差事。贾母给迎探惜三春和黛玉各做迎春是金胎累丝嵌珍珠蔓草如意簪，探春金嵌珠翠芝兰螽斯簪，惜春是金嵌翠碧玺花簪，黛玉是金累丝和田玉俏色荔枝簪。凤姐凑趣说贾母偏心，命她去做，却单单没有她的，贾母笑道：“猴儿，亏你乖，也给你做。”就又为凤姐做了一只金累丝双鸾衔宝石寿果簪。

衣带裳的掌柜和裁缝姚嬷嬷带着新鲜花色的衣料和样式进府，绣活手艺得了老太太的眼，其中好几种衣衫式样都是小姑娘穿的，花样和颜色又都素净，黛玉撒娇说以后自己的衣服就让姚嬷嬷给做了，还请姚嬷嬷教教自己屋里几个丫头裁剪。贾母笑而应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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