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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内,建业路,甜水巷。
李红旗提着一兜东西敲一户人家的大门。
“来了,来了,这一大清早的啥事?”
随着说话声,破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头发乱糟糟,还留着胡子的老头子把打开。
他一下乐了:“是你这假小子,我说谁这么早来敲门呢,你咋来了?”
熟稔的很,边说把李红旗朝院子里让。
“看看,”李红旗把网兜提起来,烟啊酒啊肉啊的就都晾在老头儿眼皮子底下。
“好东西啊,”老头儿的眼一亮,看她咂嘴,“突然给我送礼,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鬼主意这事就有得说了,就拿昨天刚发生的事说,前些日子废品站收了一大堆破书,李红旗看见了非得用钱买,老头儿劝她别买,她非得买,还说过几天就能把这些东西卖出去。
谁信呐!
偏偏,昨天报纸上一出开放高考的消息,人人议论的热火朝天,书这玩意儿就卖疯了,老头子一口气把那堆李红旗非得买来堆他家的破烂全卖了,七八块钱收来的玩意卖了四十多,老头儿想着等她来了跟她好好合计合计,谁知道人这就来了。
忍不住把昨天的事连说带比划的喷一顿。
肉切好,酒倒上,李红旗抿了一口啧这嘴:“你可别说把钱给我的废话。”
“嗨,”正往外掏钱的老头子脸上的笑意加深,把掏了一半儿的钱塞回去,“给你钱还侮辱你了?”
“可不咋的,”李红旗往嘴巴里丢了颗花生米,嚼的嘎嘣脆,示意老头儿尝尝,边说:“你不及时卖出去那不就是废纸一堆嘛,全是你得功劳,留着喝酒吧。”
能把万宝路当大前门的人还差那点钱?
老头知道她不差那三瓜俩枣,她说不要那真不要,不给就不给,端起小酒杯俩人碰了一个。
“有事吧?”老头儿还没见她来这么早过。
“大事,”李红旗收起那副懒散,混沌的样儿,隔着桌子朝老头儿凑近点。
在她说‘大事’的时候就被没放下,老头儿就凑过来了。
“我想要废品厂的废铁,”她直言不讳。
老头儿看她一眼,脸上堆满了笑,用手隔空点她。
就像是他早就知道一样,并没有惊讶、
李红旗跟这笑,坐回去,解释说:“您那次跟我说有成堆的废机械,我就心动了,唾手可得的买卖,我不伸手掺和一遭我都睡不着觉。”
这是实诚到不能在实诚的话,走心的交情才能说得出来。
“你胆子大,”老头儿不止一次这样说过,捋着灰白的胡子沉思,没觉得李红旗找他一个看门的办事有多么受宠若惊,他是个看大门的不错,但什么场面也都见过,这把岁数的人了看人的能力还有几分。打从第一面起,他就知道李红旗不是个去废品站瞎淘弄的人,她带有目的,但身上没有丝毫的恶意,只有一股子让人喜欢的利落劲儿。
“先说好,这事老头子帮你,但出了事你可不能怨别人,”老头儿把丑话说在前面。
指的是什么,李红旗明白。
在这个敏感时期,开办盈利行为就是违法乱纪,一经发现发现吃枪子无疑。
把酒倒满,李红旗双手端起酒杯,诚挚而又不缺乏感动的说:“全在酒里了,这事能成,您后半辈子我包了。”
在哪个最激烈的时期,曾经也威风过的老头儿,家人与他反目,妻子被活生生气死,孩子全都不认他这个被归为黑五类的父亲,事情过去好多年了,他现在就是个孤寡老头儿,喝酒了就哭着说等以后老了,动不了,病了,就弄点农药喝下去死了干净。
出来也不指望谁能管他养老。
李红旗的话戳的老头儿心里直发疼,也许是刚才喝的酒上来了,他用手一呼喇就摸出一把眼泪,骂她不实在。
李红旗就看着他笑。
难道她拿不出钱给买他帮忙吗?
老头儿端到嘴边的酒都喝不下去了,撸了吧鼻涕站起来:“酒回来再喝,先把事办了;我在厂子里还有点面子。”
有点面子这话一点没吹。
老头儿在这废品厂小二十年,几任厂长都是他看着来来去去,就算是倚老卖老也有人给他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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