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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越发惶惑:“请上卿明言!”
“呵呵呵,”陈轸指指院门,“在下纵使要明言,也不能在这院门之外呀!”
昭阳亦笑出来,拱手揖过,礼让:“上卿大人,请!”
二人步入厅中,分宾主坐下。
昭阳拱手,语气探询:“果如上卿所言,殿下亲自出面将张仪救出。在下忖摸此事,越忖越是焦心,这请上卿来,本欲求个对策,上卿却??”身子前倾,声音压低,“敢问这??令尹之位,由何而来?”
“请问大人,楚若一年不设令尹,成不?”
“当然不成!令尹乃楚之要枢,若无令尹,政令不通,六府不调,三军不治,久必生变。”
“三个月呢?”
“也似不妥。按照惯例,令尹若是去职,一月之内,当立新尹。”
“这就是了。”陈轸笑道,“再问大人,在楚天楚地,除张仪之外,可有人能与大人争夺此位?”
昭阳摇头。
“张仪已是废人,景舍去职也近一月,大人即将荣登宝位,在下是以贺喜。”
“上卿言早了,”昭阳急道,“在下急的也是这事儿。殿下既将张仪救出,亦必会在大王面前再次力荐。大王年迈,大楚天下不久将是殿下的,大王心知肚明,倘若殿下坚持,或会??”没再说下去,轻叹一声,转过话锋,“再说,和氏璧一事亦不经查。依殿下天资,或已生疑。大王亦非迂腐之人,若是醒悟过来,严加追查??”再次顿住话头。
“大人放心,”陈轸微微一笑,“无论是殿下,还是大王,都不会再追查此事了。即使追查,也是查无对证。该闭口的都闭口了,只要大人不说出去,有谁知道?至于张仪,不知大人听说没,据在下所闻,在刑狱门口,靳尚曾对张仪之妻说道,大王口谕:‘告诉张仪,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寡人与他一来一往,两不相欠了。’柱国大人,大王此话,大有讲究啊!”
“连这话你也听到了?”昭阳震惊,不可置信地盯住陈轸。
“呵呵呵,”陈轸笑应,“为了大人,在下敢不上心吗?”
“大王是有此谕,只是,”昭阳点头应道,“此谕作何理解,在下还要请教上卿!”
“此谕是说,楚国不比中原,朝廷真正信任的,只有景、屈、昭三氏。先朝所用外客,没有一个有好收场的,远的不说,四十年前的吴起,就是一例。张仪灭越立下大功,可他治越,却让大王放心不下,防之又防啊!”
昭阳不无尴尬地苦笑一声:“其实,那些都是在下的一面之词。”
“关键就在这里,”陈轸敛住笑容,不无肯定道,“只有大人这一面之词,大王才爱听。”
昭阳思忖有顷,不无叹服,拱手:“与上卿说话,真是痛快。既然提到令尹之位,敢问上卿,在下??”顿住话头,目视陈轸。
陈轸一字一顿,似是将军在向部属发布军令:“立即去做两件事:一、策动元老举荐大人;二、将张仪尽快逐出国门!”
这一次,张仪真被折腾惨了。
打发走车夫,香女回到房间,细细审看,见他浑身上下无一处好皮,心疼得眼泪直流,抱住他泣道:“夫君??”
张仪两眼紧闭,面如死人。想到夫君在刑狱门前尚能微笑,此时却无一点儿反应,香女陡然一惊,顾不上哭泣,搭脉,见仍在搏动,急用袖子抹去泪水,快步下楼,对店家揖道:“请问店家,附近可有疾医?”
“夫人莫急,”店家回揖,“附近就有一家专治跌打损伤的,在下看到张大人那样,已差小二请他去了。夫人稍候片刻,医家想必这就到了。”
话音落处,外面传来小跑的声音,果是小二,后面疾步跟着一个提箱子的中年人。
店家与他见过礼,指楼上道:“有位客人让人打伤了,烦请先生诊治。”
“谢店家了!”香女朝店家深揖,转对医家拱手,“小女子有劳先生了。”又指楼梯礼让,“先生请!”
医家上楼察看张仪伤情,小心翼翼地扳动张仪四肢,又按又摸,搭脉有顷,心头微凛,转对香女:“快,请店家烧盆开水,”掀开所提箱子的盖,取出一包草药,“将此药煮上一刻辰光!”
香女亲去煮好药水,端回房中,见医家正在小心翼翼地拿剪刀一点一点剪去张仪衣物,许多地方,衣服已与血水凝成一团,揭不下来。医家拿绒球沾上热水,泡软血水,方才慢慢剥离。
整整折腾小半个时辰,医家方将张仪的血衣完全除去,用药水清洗伤口。整个过程,香女看得心惊肉跳,泪水直流。张仪身上的伤口之多,伤情之重,莫说是香女,即使医家也是震惊。疾医一边清洗,一边叹喟:“唉,这帮天杀的,这是往死里打呀!”
香女哽咽道:“先生,夫君他??不会有事吧?”
“看现在这样,”医家应道,“大事不会有了。”略顿一下,赞叹,“如他这般伤情,换作常人,有几个也早死了。你的夫君能挺下来,奇迹呀!”
香女长舒一口气,拱手谢道:“小女子谢先生搭救!”
医家洗好伤口,一一敷上药膏。香女使小二买来一匹白绢,撕成帛条,细细缠过。远看上去,张仪被裹得严严实实,如同穿了一套白色新装。
忙完这些,医家写就一个药方,递给香女:“夫人,张子之伤,在内而不在外。外伤只是皮毛,月内可愈,内伤却是紧要,不可闪失。此方是治内的,先服三日。”
香女接过处方,拿出靳尚赠送的钱袋,摸出三块锾金,双手递上:“谢先生了!这点儿诊费,也请先生收纳。”
疾医见是三块足金,伸手推道:“夫人礼重了!三枚贝币足矣!”
贝币是楚国铜币,形似磨过的贝壳,后世也称鬼脸钱或蚁鼻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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