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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西北大营（第1页）

这两年胡明熹一直睡在谢之序营帐旁，谢之序待他极好，凡是谢之序有的，他都会有。

他仍然记得自己刚到西北时，因为不习惯西北的气候，加上思念父亲，整日郁郁寡欢。谢之序便放下军务，带着自己四处散心。

有一日，谢之序带胡明熹去了沙漠看日落，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堆上，看着那日渐西沉的落日，谢之序说了一番至今让胡明熹难忘的话：“人人都道我天子幼弟，天潢贵胄，即便我在京中碌碌无为，也能一生富贵到老，何苦自幼便来西北吃沙子，战场杀敌弄一身旧伤陈疾。”

“我也好奇。”胡明熹看着他的侧脸道。

“因为皇家子嗣单薄，我皇兄就我一个胞弟，军政大权若无皇族把控，根本镇不住那些手握重兵野心勃勃的权臣。”谢之序无奈地笑道，“说到底，我便是皇兄的一颗棋子，替他坐镇三军。”

谢之序迎着夕阳，金黄的阳光照着他因常年吹风沙而有些粗粝的面庞，让他身上少年感和沧桑感并存，却并不违和。

只是，多少让人觉得他这个谢亲王有些可悲。

这两年，谢之序待他如兄如父，亦师亦友，让孤苦无依的胡明熹有了依靠。谢之序的洒脱不羁的性格也渐渐影响了他，让他心境开阔，慢慢不那么阴郁了。

他早先在京中便对谢之序萌生的好感与不舍，早已在长久的相处中变了味道。但他性格不是那种喜欢表露心思的人，只让那份倾慕在心中慢慢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胡明熹在西北成长很快，在谢之序的教导下，短短两年便文武双全，骑射刀剑样样精通，兵法谋略也不输军中老将，而且他心思细腻缜密，更加擅长帷幕之事。

他十六了，西北的粗粝军粮不比京中的精细饮食，却更加养人，他像白杨一般迅速抽条长个，高壮了许多，也比以前黑了些，再也不是病恹恹的瘦弱样子。

他生得眉清目秀，甚是俊美，站在潇洒俊逸的谢之序身边，一时难分瑜亮，让人过目难忘。

但他有个毛病，那便是不能见血腥之事。有一次谢之序带着他追杀一小股沙匪时，突然遇到对方的援军到来，一时间杀得天昏地暗。

等到他们将沙匪全部剿灭时，胡明熹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跌到马下便吐了个翻江倒海。

将士们都哈哈大笑，说多见识几次就习惯了。谢之序也说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大多数人都会难以忍受，下次便好了。

可是第二次胡明熹随他去战场，看到满地的碎尸，还是吐了个天翻地覆，随后的几次也是这样。

将士们口中的“多见识几次便好了”在胡明熹这里似乎不起作用。杀敌时他倒是毫不手软，勇猛无敌，可是杀完人看见满地的血和断肢，还是吐得一塌糊涂。

谢之序见他经过十几次战事，还是无法适应，便再也不带他去战场了。不论胡明熹怎么求他，谢之序都不同意他去。胡明熹只得作罢，每日待在营地，彻底变成了谢之序的幕僚。

盘踞西北多年的沙匪霸占着朝廷通往西域的商路，这些年过往商队倍受其扰，西北大营也一直在剿匪。

但沙匪狡诈，老巢藏在沙漠深处，每次出来作乱都只是一小股，从来不倾巢出动。

西北大营找不到沙匪老巢，这些年也只能跟沙匪打游击。谢之序一直想将沙匪一锅端了，便陆续派了好几队探子先后深入沙漠深处，探寻沙匪老巢。

皇天不负有心人，五月的一天，谢之序终于收到了探子的确切线报：探子在沙漠深处发现了两石头山中间，有一条极小的缝隙，窄处只能容一人通过，进去后里面别有洞天，是一个巨大的绿洲盆地。

里面生活着大量的老弱妇孺，沙匪们俨然将里面建成了一个小王国，他们有严格的管理制度，每家每户男丁必须入编成队，定期出去抢劫财物，以供养巢穴内的家人。

探子发现的这个入口非常隐蔽，位于半山腰，只要将士们悄悄从那里潜入，再用绳子下到最下面的密林中，绝不会被沙匪发现。

得到确切的消息，谢之序便立即与秦老将军商量，准备去剿匪。

“那通道狭窄，大部队是无法进去了，不如先调集两千精英，偷偷潜进去分成组分别行动，擒获沙匪首领和下面的将领，即可掌控局势。”谢之序道。

“但若那两千将士不能擒获匪首和将领，岂不是要打草惊蛇？沙匪一旦得知我们找到了他们的巢穴，很可能从秘密通道逃跑。”秦老将军道，“下次要再找到他们就难了。”

“带着老弱妇孺一起逃跑，只会拖慢他们的行动。沙匪再恶也是人，本王相信他们不会自己逃生不顾亲人。”谢之序道，“老将军也不必担心两千将士不能得手，这次本王亲自带队，另外安排大队人马在匪巢外守着，即便沙匪逃出来，也绝对逃不掉。”

胡明熹一听，连忙道：“我也要去。”

谢之序转头打量了胡明熹一眼，爽快地点头道：“好。”他竟破例让胡明熹同他前去。

秦老将军也知机会难得，除了谢之序的办法，他们也没有更好的方式了。

若还是在前朝，他也会下令用火攻，直接一把火将绿洲烧成一片废墟，哪管他里面是沙匪还是老弱妇孺。

可是当今天子下了诏令，不论是对战敌国还是匪盗，都不允许出现屠城、屠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