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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人将门大开,将薛寄云迎了进去。
薛寄云进去时,伶人正唱着时下上京最流行的靡靡之音。
舞伎轻罗短衫,柳腰轻摆,环佩玎珰,步步生莲。
两侧坐着几个放浪形骸的世家公子,或击箸而歌,或高声饮酒,衣衫凌乱,眼神迷离,已成醉玉颓山之势。
还有同薛寄云一般在国子监进学的几个儿郎,见了他,嗤笑道:“哟,这不是薛三郎吗,怎得如此姗姗来迟。”
方才仿佛沉醉在美人舞姿中的崔雪游将眼神移到了薛寄云身上。
薛寄云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身上那件宽大的斗篷下摆已经湿透了,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颗圆圆的脑袋。
“三郎,”崔雪游只手撑在桌前,懒洋洋道,“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不愿来了。”
薛寄云局促不安地站在下面,闻言摇摇头,有些不自在地道:“我没在生气,世子,祝你生辰快乐。”
崔雪游有些失落地低喃道:“这样啊……”
他起身走来,身形晃动已喝得昏沉,但走近时薛寄云却没闻到过于浓烈的酒味,亦或是他身上的清香冲淡了酒气。
器乐不知何时停了。
薛寄云曾经真心实意将崔雪游当知己看待。
国子监里几乎都是当朝勋贵的子弟,个个出生尊贵,清高傲慢,向来不喜欢贪图富贵的薛寄云。
在他们看来,薛寄云的生母是个卑贱的秦楼女子,加上薛寄云十岁上才被薛丞相接回府中,怎么看都是贪图薛家的财宝。
而薛家明显对薛寄云不怎么上心,吃穿用度远远比不上薛陵亭,更不用说捧着金勺长大的薛陵玉。
薛家三子中,唯有薛陵玉称得上谦谦君子,惊才绝绝。
薛陵玉十六岁时便已是状元及第,高中后却未立刻出仕,反倒是重回国子监进修三年,快加冠时才出山,正是当朝学子们的榜样。
更是他一向游刃有余的气度,代表着世家与新贵联姻的成功。
但薛寄云呢。
“薛寄云不如其长兄半分。”同窗唾弃道,“除了长得像个女郎似的细皮嫩肉,看不出一点好。”
“这人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上次让他帮我誊写书贴,写完竟被夫子发现了,我看就是他自导自演告的密。”
“听说他阿母不是清白贵女,而是青楼里卖笑的,妓、子生出来的儿郎,要不是有个薛相公那样的爹,恐怕生下来就是伺候男人的命……”
窗前经过时,污言秽语飘进薛寄云的耳朵,他内心出离地愤怒了,脸上却依旧畏畏缩缩,双手抖得不成样子,手中的书简“哗啦”一声全部抖落下来。
这时,眼前的光影被夺走。
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将他的书捡了起来。
“拿好了,别再掉了。”
这是崔雪游第一次跟薛寄云说话,那一日天朗气清,窗明几净,日光正好。
后来两人不知怎得慢慢熟络起来,崔雪游对薛寄云而言,就像是当日的一束光,他潇洒恣意,不以门楣地位看待别人,对薛寄云更是和煦温柔。
崔雪游与他年岁相仿,却显得那样博学涵养,不仅为薛寄云辅导功课,还会让薛寄云誊抄观摩。
于是那一日,曾经以为是薛寄云告密的那位同窗,拿着薛寄云和崔雪游的功课告到了祭酒那里。
薛寄云被罚抄书,冬日里寒风凛冽,他一人跪坐在廊下,笔墨微颤,手指冻得通红。
崔雪游走过来,跪在他旁边,握住他颤抖不已的手,好声好气地道:“对不起啊,三郎,连累你受罚,我去跟祭酒求情了,但他刻板迂腐,竟然毫不留情,看来我只能来陪你了。”
薛寄云木然地抽出自己的手。
崔雪游有些错愕,惋惜地望着薛寄云的脸,指尖残留了一丝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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