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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田半张着嘴,眼睛瞪得浑圆。因为脸颊太瘦,他整张脸看起来就像骷髅。很快,他有气无力地垂下头,一言不发,双腿发软。
6
二十七年前,大学时代的师兄清濑直弘联系上我,说他想开一家保洁公司,希望我能帮忙。当时我刚开了一家税务师事务所,工作很少,因此二话没说便答应下来。我知道清濑的人品和能力,相信他不会太失败。
结果,他的事业取得了巨大成功,远超我的想象。我没想到那是一个有那么大需求量的行业。公司在眨眼之间变大了。
我想那应该是清濑结婚后不久,他决定再开一家公司,专门处理保洁公司的税务,并让妻子峰子当社长,给她发薪水,还为此给她开了一个银行账户。账户虽然名义上是峰子的,但实际由我管理。储备这些资金是为了不时之需。
二十年过去了,我和清濑夫妇关系很好。如果说有什么变化,就是他们夫妻俩的关系。您也知道,他们离婚了。我不太清楚具体原因。离婚后,清濑便请宫本祐理当秘书,但我想至少她们离婚并不是因为宫本的出现。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以后再说。
两人没有对簿公堂,而是选择协议离婚。峰子请了律师,要求依法分割财产。他们对两人名下的银行账户进行了公证,当然我也在场,但并没多说话。
峰子得到了应得的部分。清濑的账户中没有用途不明的支出,峰子也同意了分割方案。就这样,离婚事宜顺利解决,我也认为不会再有问题。
但到了这个月,峰子联系了我,说有件事想见面确认,还让我不要告诉清濑。当时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事。
我们在东京站旁的咖啡馆见了面。峰子看起来比离婚前更加年轻。我看她生活得很充实,也就放心了。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峰子便进入正题,是关于宫本祐理的事。她听说宫本当了社长秘书,还是清濑的恋人,想确认是否属实。我刚才说他们离婚并不是因为宫本祐理,就是因为峰子的这番话。离婚时,峰子甚至不知道有宫本其人。
我回答说不知道。我的确不知道。宫本原来是清濑中意的女招待,不太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清濑从未跟我说过。
峰子说,宫本祐理即便是清濑的女朋友也没关系,她只想知道两人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由此察觉了她的目的。如果两人果真是在他们离婚前便开始交往,她就打算向清濑索要精神赔偿金。我回答说,我连清濑和宫本祐理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即便他们是恋人,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于是峰子问是否可通过账户收支情况查明此事。她认为,如果宫本是清濑的情人,清濑肯定给过她钱,或者给她买过贵重的礼物。
账户的收支情况在两人签离婚协议时就已调查过。我一说起这一点,峰子又怀疑清濑随便立了个名目,把公司的钱转入了情人的账户。的确,身为社长,清濑能够这么做。但我否定了她的猜测。如果清濑那么做,姑且不说别人,起码我会知道。我对峰子说,有我把关,请相信我。
但峰子并不同意我的说法,甚至说我是清濑的朋友,可能会包庇他。她坚持要看公司的账本,而且似乎已经打算另请税务师或会计师进行调查。
那时我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事态开始朝不好的方向发展。
然后,峰子说出了我最担心的事。她提起了二十年前创立的那家子公司,想查那个账户的现状。在签离婚协议时,那个账户作为实质上的公司资产被排除在外。
我拼命装出平静的样子,心里却非常紧张,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那家子公司的情况。
从多年前起,我便开始未经社长峰子许可擅自从她的账户里取钱。不仅如此,我还利用清濑全权委托我负责子公司的会计事务之便,暗地操作,使得远高于税务师报酬的钱流向我的事务所,金额大概多达三千万。
我将这些钱都用来还债。税务师事务所的经营状况不好,我还因赌博欠了不少钱。我想在清濑尚未发现时还回去,但直到今天都没能还上。
我们约好一周后在同一家店见面,便就此分开。但这件事让我一直寝食难安。我请她先不要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可如果我一直放手不管,她肯定会开始行动,或许会请律师直接跟清濑交涉。清濑肯定不在乎,反正他没做亏心事,可以任人调查,但我就完了。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日子却一天天过去。一周后,我与峰子如约见面。她非常着急,让我感觉如果什么都不做,她现在就可能会去找清濑。我焦躁起来,脱口说出在两三天内会给她一份报告。实际上我根本毫无头绪。
我彻夜未眠,第二天仍一直在想应该怎样对付峰子,然而什么都做不了,时间却比平时流逝得更快。
我也不知道脑子里何时有了那种想法,只是清晰地记得,傍晚离开事务所时,我已下定决心。证据就是我往儿子家打了电话,告诉儿媳我会在八点左右过去,这是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对,那个邪恶的想法就是让峰子死。
我夹着公文包朝小传马町出发。上次见面时,我问了峰子的住址。
坐地铁时,我发现了一件事,于是在人形町站下了车。我发现自己还没有杀人方案。力气大的人或许能徒手将人掐死,但我完全没有自信,也不认为现场会有适合当凶器的物品。
我想找件刀具,便开始在人形町转悠。人形町有各种各样的商店,不久我便在一家商店门前停下脚步。那是一家叫刻剪刀的刀具专营店,是创办于江户时代的老店,陈列柜上摆放着手工制造的菜刀、剪子和镊子等物品。
我被那些物品的气势压倒了。尤其在看到像是由两把切生肉的刀组合而成的大型裁切剪时,我不由得向后退去。
我觉得自己用不了刀具。这不是切肉或鱼,如果无法立刻致死,她便有可能逃掉。即便很顺利,血也可能溅到我身上,事后凶器也很难处理。况且如果在这种地方买刀,警方在调查时肯定会发现。
如果不用刀具,那用什么当凶器呢?如果既能不让她出声,身上又不会溅到血,就只有绞杀了。我决定找绳子。我戴着领带,却不能使用。我觉得领带的纤维会留在勒痕上成为物证。
绳子哪里都有卖,但当我走进便利店要买塑料绳时又犹豫起来。店里有监视摄像头,如果警察查到凶器是塑料绳,肯定会到这家店来,于是我没去拿绳子。另外,我还在意绳子的长度。用于行凶的绳子顶多也就几十厘米,剩下的绳子该如何处理呢?
从便利店出来后,我继续在街上走,寻找可用的绳子。绸缎庄里有很多种绳子,但像我这样的人到那种店里专门买绳子会令人生疑,店员肯定会记住我。我也看了卖领带和皮带的店,但始终没能下定决心。我觉得不管在哪里买什么,都会被店员记住。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那个陀螺。我没看店名,只看到一个玩具店前摆着很多木质玩具,其中就有陀螺。
幸亏周围没人,店里好像也没人。我迅速将陀螺放进西装口袋,随即离开那里。活了这么大年纪,我还从未偷过东西,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走到离玩具店很远的地方,我解下陀螺线,将陀螺放进提包。陀螺线很结实,非常适合绞杀。我把线放进口袋,走进一个电话亭。我不用手机,自然是因为害怕峰子手机的来电记录里会留下我的号码。
峰子很快就接了电话。她见我是用公用电话打的,有点奇怪,我便谎称我的手机坏了。她当时在外面,但表示已经快到家了。
我说有些事要向她报告,问现在是否可以去她家。她说八点与人有约,如果我们此前能够说完就没问题。我说我就在她家附近,应该花不了太长时间。
那时大概刚过七点。我唯恐别人看见,小心翼翼地来到她门前,按响门铃。当时我已从口袋里拿出绳子,藏在右手里。
峰子毫无防备地让我进了房间。房间里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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