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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恋爱角居京手记之三（第2页）

“做生意。你一定知道北京南郊兴起了一个‘温州村’吧？最初，我和我弟弟住在那儿，之后在前门外开了一家店铺；说实在的，您穿的这件风衣早已过时，我们那儿经营款式新瀬的各种服装。”

那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您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我认真地摇摇头。

“这是北京人都知道的……都知道的……”她犹豫了一阵，终于吐出一个使我震惊的名词：“这儿是单身男女自发形成的‘恋爱角’呀！”

那位温州女士说出“恋爱角”三个字后，我惜了：“恋爱角？”她说：“今天，我弟弟一个人留在铺店。我到这儿不是做生意，而是寻觅知音的。”她以惊人的坦率，道出了她来这儿的缘故：她是结过婚的，在温州瓯江一次水上事故中，她丈夫遇难了。迫于生计，她辞退了中学教师的职务，先是和弟弟一块开了个裁缝铺店，生意越做越火爆，姐弟俩便一块“杀”到北京来了。毕竟她还是个走出大学校门的知识分子，虽然已腰缠万贯，但她生活感到空虚失落，想在北京填补这一块空缺。上电视台公开亮相征婚，她没北京户口；便忙里偷闲，到单身人皆知唯我不知的“恋爱角”，来寻找男性的成熟……

她之所以把我看成目标，她的自白如下：第一，天落绵绵秋雨，“恋爱角”比往日人少；第二，她说我在漫步时神色忧郁，还从地上拾起一片落叶，第六感觉告诉她我是个文化人，又是个生活中寂寞的孤独者。

她的自白绝对真实，但是第六感觉又属绝对错误。我连忙向她解释自己的孤陋寡闻，到这个角落来纯属误入“曹营”。“您在骗我。”她对她的感觉仍然十分自信。“我没有一名虚言。”我道尬万状地向她解释，“我是逛书市后，顺便到公园踏秋来了。”

“您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个体户老板？”我说：“昔日轻商心理是有的，在改革大潮中，这个陈腐观念，已经受到了冲刷和洗涤。我还巴不得有个自由职业者的眷厲呢，但是我已然有了妻儿老小。”

她沉默了片刻，似在判断着我的面答的真伪。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的自信到了固执的地步，她火辣辣的双眸在我脸上“扫描”一阵过后，牙齿咬着下唇角说，“我从温州经商时起，就凭我的眼睛观察市场，可以说一路顺风，百战不殆。我怎么能在观察人的智慧中，出现误差和倾斜呢？不会！决不会！我明白了。你是一个独身主义者，我尊重你的信仰，但是你不该用谎言戏弄诚实。真的，我在这个角落曾拒绝过许多轻贱的男性追求了，您是我遇到的第一个……”

这儿不是拳击台，但我却有着被逼到护栏绳边的感觉。最好的办法，就是全盘托出我的情况，否则便没了退路。于是，我把妻子姓名、工作单位以及她从事的工作，一股脑儿地抖落给这位温州女士。讲完妻子讲儿子、孙子。最后，我提出了一个有力的佐证：“如果你还认为我是在搪塞你，以虚伪欺骗童贞，你可以到书市上去逛一下。作家刘心武正在那儿签名售书，他可以证明我对你说的都是实情。”

两个武警，从长椅前巡视而过。他们的目光审视地盯了我和她两眼，看看我和她不是在“恋爱角”搞什么流氓活动，便拐弯走进了公园的深处。

我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白白浪费了您的不少时间，真对不起！”她深信了我的诚恳表白，“看样子，我今天又白来了。”她一边感叹知音难觅，但并没有离开长椅而去的意思。她下意识地拿起当成“楚河汉界”的两本书看了看，又呆呆地放在了那儿。

我不禁暗暗同情起这个异乡女性来了。“心比天髙，命比纸薄”是形容纤弱女子林黛玉的；她不是这个时代的林黨玉，而是闯进商界的女强人，她在寻找的是超越她的成熟，可是迷离的雨丝给她留下一片惆怅。

“我能给你一点什么帮助吗？”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我的同龄人中，或许还能……”

“不。还是叫我自己寻找吧，我不相信别人介绍，我是跟着感觉走的。”她笑了笑，笑得有点凄楚，“刚才您要是不拾起地上那片落叶，我或许不会冒失地走过来，我想，我就是那片落叶。”

“这是感觉偏差地导航的结果。”我用调佩驱赶着她的阴忧心情。

“我太自信了。”

“没关系，让我们做个朋友吧！”

她也从小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给我，可是我没带名片，没有办法谢之桃李。我站起身来对她说：“我一定会到你的店铺去的，去前我会按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先给你打个电话的。”

“您是个很悭吝的人。”她也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因为至今您还没吐露您的姓名和职业。”

“我会用另一种方式去告诉你。”

“真？”

“真。”

“那么‘拜拜’吧！”

“再见——”

归来后，我爱人对我误闯“恋爱角”的亊，笑个不止。我尊约给那个角落里苦苦寻觅的初识友人，寄去了我的一本新作《鼻子备忘录》。我爱人在其中附了一封短函，信函中说，我们一定去当她的店里的顾客，并祝她能在浩如人海的北京城，构筑起她的一座爱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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