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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1页)

他牵起我的手,摁在他心口:&ldo;我向你许下过承诺。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rdo;

&ldo;傻瓜,这怎么可能是你一个人的事。&rdo;我打断他的&ldo;如果&rdo;,带着他走上二楼,在浴室对面的房间里卸下一块古老的镜子,露出后面橱柜里我珍藏的装备。有手枪、冲锋枪、甚至还有榴弹。除武器之外,还有各类药品和急救物资。

&ldo;带上你趁手的。&rdo;萨连科说,&ldo;我只习惯用自己的枪。你说得对,不该使用冲锋枪。可这一回,最后一回,我不会采取所谓的人道。&rdo;

我耸了耸肩,挑了把左轮,在手里掂量掂量,笑着说:&ldo;和你不一样,我很人道,也很怀旧。&rdo;

萨连科笑了笑,牵起了我的手。生平第一回,我将和他并肩作战。这种感觉很奇妙,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吧,他是苏联人,我是美国人,上一回站在同一战线还是在十年前,而现在两方暗中交手不断,我和他,却抽脱出这身份的对立,只站在彼此身边。

我私心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我们。

登上了他的吉普车,我注意到副驾驶被洗得很干净,只是座椅上的抓痕犹在,他说这对他不啻一种提醒和激励。我微笑着凝视前方,满月高高挂在天际,照得云如鱼鳞般层层叠叠,透亮出银白的边。也许明日这月会亏仄,但今日它将在我抬头仰望它时永恒。与此同时,还有亘古的繁星在我头顶闪耀,俯瞰寂静的德累斯顿城。易北河如我们一般沉默,想必也在微笑。在车拐弯驶入林间的那一刻,于某棵红叶的槭树下我依稀看到了白衣的母亲。

&ldo;不要害怕。&rdo;萨连科握住了我放在膝上的手,一只手掌在方向盘上,&ldo;我一直在你身边。&rdo;

&ldo;我不害怕,我有过复仇的经验。比如当初的法西斯,比如我的外祖父。&rdo;

&ldo;也许那里存在着某种必然和不得不,但这一回……阿尔,你在犹豫,是吗?&rdo;

我的指尖在颤抖,不受控制地表现出紧张的心绪。这说明了我无法纯粹,陷在矛盾的困境中。嘴上说着无所谓,其实比谁都在意。我对自己撒谎,习惯自欺欺人,最终要承受这后果。我打开了车窗,冰冷的夜风拂过,道路两旁的树林在夜里发出浅浅的低吟,在这条我所熟悉的路上,带上了不一样的气息,空气震颤出不一样的律动。我缓慢地闭上眼睛。

&ldo;我不知道,罗曼,也许这其中的确不存在什么&lso;不得不&rso;,甚至就是想一想都会让我心痛,可是我知道,是我太不当回事,是我在逃避,毕竟这是我应该去做的事情。&rdo;

&ldo;对‐‐应该。&rdo;我笑了,转头看他,&ldo;康德说,人和所有其他的存在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就在于一个&lso;应该&rso;,所有的自然界都是必然的,从来没什么应不应该的道理。而只有人,存在一个&lso;应该&rso;的驱动力。就像现在,明知前方有危险,会让我心痛,但这就是我应该去做的事,因为我是人,一个……&lso;人类&rso;。当然,我不会妄想在这&lso;应该&rso;当中命运会给我什么优待,所有的一切,我会坦然地接受。&rdo;

萨连科露出和煦的微笑,没有说话。而我‐‐几个小时我将为这句话所负责。

我并不能预测到所有的后果,我也并不能坦然地接受所谓的一切。

道路尽头停车,我站在熟悉的铁栅门前,前方熟悉的屠宰场在暗夜里一片岑寂,这里没有了血腥的气味,只剩周围杉树所散发的苦涩的木质调香气。原来,这里本该是这种味道的。

我推开铁门,并无任何茫然。萨连科开车来到了这里,印证了我所有的猜想。

&ldo;罗伯特。&rdo;我轻声唤着这个名字,不肯承认,其实我早已把他当成了我的朋友。

踱步至我和南希时常靠在其上抽烟的围栏,我俯身,伸手在围成栅栏的木头下摸索,终于,我的指间触碰到一块冰凉的、与木头触感迥异的凸,我用力将其抠了下来,一块小小的纽扣般的窃听器躺在了我的手心。

我笑了。

原来是这样,他早就知道了一切,所以,这都产生于恨、产生于厌恶吗?

你还在这里吗?

此际,夜风骤起,我如命运牵引着般回头,一声尖厉划破夜空,萨连科从侧身扑来,让我堪堪躲避了这颗子弹。

他的手臂被划伤,鲜血如注,却表现出顶级格鲁乌的战斗架势,在站稳后端枪瞬间进行反击。

我愣了两下,反应过来制止了萨连科,对无边的黑夜喊道:&ldo;如果你还在这里的话,就知道我会来,如果你认为杀了我还有必要的话,你不会等我出现才动手。我了解你……罗伯特。&rdo;

&ldo;是吗?&rdo;暗夜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罗伯特黑沉沉的身影浮现,萨连科警觉地护在了我身前,我摁在他肩上,朝他微笑着摇头。

&ldo;亲爱的,让我亲自解决。&rdo;

萨连科看了我一眼,让开了道路,却仍保持随时狙击的动作。

而我,我走向罗伯特,我的朋友‐‐他看起来似乎很累,很疲惫,一件旧风衣衬得他越发沧桑,好像瞬间老了十岁,皱纹里夹杂苦涩,眼底仿佛盛满了宇宙般辽阔的悲哀。我朝他笑了一下,他也同样回赠我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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