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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第2页）

崔姨娘看着自己的手腕，笑了笑，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终于，她松开了手，倒了下去。

她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看着天上清冷的月光，砍在她身上的那一刀刀铁器入肉的钝响，与她记忆深处，叔父家门外那条街拐角处打铁铺子里，那一声声敲打炙铁的声音重合。

&ldo;你小子中午吃的那两碗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给我用点力你这样也叫打铁？你这是弹棉花&rdo;

光着上身，身体黝黑精壮的少年背对着自己的师父翻了一个白眼。

突然听见街口有脚步声传来，仔细听了听后立即探头紧盯着门外，待见到路过的那穿着青色碎花衣裙，扎着两个麻花辫，手里提着一篮子洗净了的衣服回来的清秀姑娘，立即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火光中刺目地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脚步声渐近，脚步声渐远，少年那让人有些刺目的笑从来没有错漏过一回。

崔姨娘小时候没有少吃过苦头，小小年纪就做梦都想着要出人投地。她这一辈子千般算计，手段阴毒，为的不是荣华就是富贵。她认定了自己死的时候，一定也还是高床软枕，最后心里想着的，是如何将自己一身谋划来的财物分给自己的儿女。可是，谁又能料得到死的时候？

五娘一直跑一直跑，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什么地方，她只知道自己的姨娘叫她跑，不要停。所以她一直跑到了自己再也跑不动了为止，这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五娘再一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缩在城中某一处的墙角里。她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又酸又麻，竟是起不了身，只有又一屁股坐下了。周围的街道人来人往，不远处还有一个推着独轮车买煎饼果子的中年夫妇。可是却没有人往全身脏兮兮的五娘这边看来一眼，五娘却觉得这样才是安全的，她此时最怕有人将目光投到她的身上，任何人的注意都让她觉得恐惧。

&ldo;诶，你听说了没有，一个朝廷大官的女儿昨日在大悲寺被贼人掳走了。&rdo;两个排队等煎饼果子的人闲聊起来。

&ldo;我也听说了，就是猫儿眼胡同的那个王大人家。王家啊，可是出了阁老的王家，这贼人的胆子可真是大&rdo;另一人摇头道。

忙着收钱的老板娘却是笑了：&ldo;你们这些都是老黄历了，我这里有今日刚得到的消息。&rdo;

&ldo;哦？&rdo;买早点的那些人都很有兴趣。

老板娘有些得意：&ldo;今儿一早，我在家门口炸果子的时候，听东大街的杨媒婆说了。那位王家的什么小姐，昨日被掳走了之后，怕清白被毁了，无颜面对王家的列祖列宗，已经拔簪自尽了。&rdo;

众人闻言哗然。

&ldo;竟有此事？&rdo;

&ldo;既然是诗礼传家的王家，能养出如此贞烈的女儿到也正常。&rdo;有人附和道。

&ldo;可不是么，原本大伙儿还担心，这位千金小姐即便是救了回来，哪里又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倒是她的存在让家族蒙了羞，连她在朝堂的长辈们都颜面无光。不过，到底还是出身王家的姑娘，忠贞果敢，当即就拔除了头上的金簪抹了脖子。&rdo;

周围一阵唏嘘，都是同情又肃然起敬。

&ldo;王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想必太皇太后会赐给王家一座贞节牌坊。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rdo;有人想起来。

&ldo;可不是，这样的女儿，就该成为那些闺阁小姐们的典范……&rdo;

&ldo;……&rdo;

五娘在一边听着这些人说得热火朝天，她好像都听了进去，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因为这些人口中的人和事，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们是在说谁？

被贼人掳走……拔簪自尽……贞节牌坊……王家……

五娘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一直没有动弹。

&ldo;什么？这消息是哪里来的？&rdo;李氏听到管事从外头传进来的谣言，震怒地差点掀了桌子。

&ldo;街头巷尾如今都传遍了，说五小姐因为不堪受辱，为保贞洁已然自尽。连尸首都被扔进了河里。&rdo;

李氏闭了闭眼，有些疲惫。

谁人在后面造谣，竟然想要置五娘于死地？这谣言一传，王家骑虎难下，五娘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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