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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谢家有女未长成一哭成名邻里知（第1页）

位于珠江三角洲的流溪河源头从广东省广州市从化区起，途经北兴区杨荷村、京塘村、三联村、再汇入花都的白坭河，经珠江三角洲注入南海。所经之处，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从化到北兴的区域刚好位于北回归线附近，亚热带气候环境出产的荔枝又大又甜，成了当地特产。故事发生于流溪河畔的一个名叫三联的小山村，小村庄毗邻流溪河，河岸延绵数十里的荔枝园就像一道绿色的屏障，环绕着广袤无垠的田野，一块块切割成几何图形的金色的稻田，偶尔点缀着一两片翠绿的菜园，衬着青山绿水，花溪小院，鸡犬相闻，真乃陶渊明里的桃花源。村里有三个姓氏分别为明氏、李氏和谢氏。单讲村里一户姓谢人家，家里男人丢着一个守寡的老太太和羸弱的妻子守着两个女娃，自个在外面打拼。

198o年的春天，“彭”的一声，院子的小门被撞开了，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上一双灵动生辉的眸子，淡淡的眉头拧成一股绳，柔美的小脸瞬间变得生硬。斜挎着军绿色书包，身上穿着灰色和黄色条纹拼接而成的衣服，裤子深绿色，膝盖两边打了黑色的补丁，白色的线纹转成一圈一圈的螺纹像两朵小花开放在裤子中央。她穿过院子正中的老井和一棵绿盖如阴的米兰树，径直冲进厨房，书包随手扔在一边的凳子上，转身揭开饭锅，里面空空如也，再掀起瓦煲，仍然一无所有。她发怒了，用力把锅盖往地上一扔，盖子乒乓一下落地开花。一个瘦弱的妇女闻声赶来，看到碎了一地的瓦片，跺脚叹气：“囡囡，妈妈刚刚煮了猪食喂猪了，一下子忘了时间来不及煮饭。你发脾气也不要扔东西啊，要钱买噶。”女孩顺势一躺，就地打滚，拳蹬脚踢，哭天抹泪。

这个爱哭的小女孩名叫谢晓雯，爱哭的习性由来已久，原因林林总总：今天的饭菜不合她意，在外面受了伙伴们的气，破旧的衣服让她嫌弃等，总之一言不合她就撒赖放泼，势要闹上一场才罢休。她的哭可是远近闻名，一听到她的哭声，大家准会说“收音机又唱歌了”隔壁邻居李叔叔每次进来瞧一瞧，接着对晓雯妈妈说：“你家的收音机真准时啊一天唱三次，每次在饭前那个钟点响，都不用看时间了。”说得多了，晓雯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渐渐收敛了不少。可是等到出外打拼的父亲回来一宠溺，任意胡为的性子又原形毕露，更加肆无忌惮了。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闹起脾气就像忸怩虫扭来扭去，像蚱蜢跳来跳去，父亲给她取了个诨名“扭纹柴”，至此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叫晓雯做“扭纹柴”（从前广东人煮食不是烧炭烧煤，而是烧柴，所以一般人都要上山斩柴（其实是树木），但并非所有柴都是直纹，也有是扭纹的，遇上这些扭纹的树木就很难劈，甚至是劈不入。那时候一些顽劣、很难教、很懂得刁难成年人的孩子，就被形容为“扭纹柴”）。绰号在山野乡村很普遍的现象，人们嫌真名叫起来拗口，都喜欢叫绰号，叫起来顺溜上口，大家乐此不彼。这个叫“铁公鸡”那个叫“大喇叭”他叫“老油条”而他是“鹌鹑仔”。仔细想想其实五花八门的外号都是有来历的，都是他们性格特征的写照，不是随随便便乱来一通。晓雯不喜欢这个外号，还为此哭闹了一场，父亲立誓：“乖乖，以后再也不叫你外号了。”但是大家并没有因为她的厌恶而有丝毫的改变，小伙伴们还专门和她作对似的在众人面前“扭纹柴”“扭纹柴”地叫唤她，让她无地自容也无可奈何。最后她只能漠视这个外号，若有同伴这样叫她外号她会用冷冷的眼光回应：“以后和你一刀两断，再不和你做朋友了。”过得了几天，同伴一招手，一声喊“扭纹柴，快来玩‘老鼠偷油’。”她瞬间忘记了之前的恩怨笑着奔去。小孩子就是这样相爱相杀，然后相忘于江湖。孩子的心里没有真正的恨和爱，都是由着心性投缘一起闹一起玩，一起哭一起笑。

这天，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父母围坐在厨房的旧木桌旁说着悄悄话。父亲佝偻着魁梧的身躯挽住母亲浮肿的双脚，轻轻揉捏着她肿胀的脚踝，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着父亲棱角分明的脸庞，柔和的眼光中蕴含着坚毅。他低声细语道：“改革开放的政策出台了。”“政策又变了吗？家里穷得连奶粉钱都没有，我的小月儿只能吃米糊，以后又不知会怎样了？”母亲瞧了瞧怀里睡得正浓的婴儿，叹了一口气，眉头处拧出一个川字。在工分制的大集体时代，是以劳动工分作为计量劳动和分配个人消费品的尺度的一种劳动报酬制度。生产队里的社员集体劳动，粮食统一分配，按出工、人口等进行分配，一个壮劳力一天可记十分，妇女记八分，老人、孩子等算半劳力记五分，年底根据工分的多少分粮食，有时候也会有几十元的余粮钱。队社员参加队里劳动称为“出工”，有专门的记工员把社员每天出工的得分记录在案，社员除了每天干农活（春耕播种、插秧灌溉、除草施肥、割稻打谷、晒谷收仓等）、在农闲时分还要修筑水库、堤防加固、开河挖渠等，实行多劳多得的分配制度。家里因为缺少劳动力，只靠母亲一个人挣工分，在生产队劳动一天累死累活也只能挣1o分工，仅值几毛钱，不消说收入也是最少的。本想着丈夫回到身边，可以帮忙多挣几个工分，今日听说政策又变了，忧虑又添了几分。“别担心，这是一个好消息。”父亲爽朗的笑声打消了她的顾虑。父亲踌躇满志道：“我去工厂打工赚一星半点的钱根本不够家里使用，去广州贩卖猪肉是高利润生意，我决定去试一试。”母亲干瘦的脸上愁云密布，她不无担心道：“我们这里离广州几十公里远，怎么去啊？”“买辆摩托车来运货，这是必要的交通运输工具。”母亲叹气道“我们家连一辆自行车都买不起，还说摩托车，你真是异想天开。”“你啊！死脑筋。”父亲嗤的一笑：“我们没有钱，可以向亲朋好友借啊！我打听了买一辆雅马哈要两千元。”母亲惊吓得双眼圆瞪，张大嘴巴：“我们一年的收入都没有这么多钱，怎么还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想赚大钱就要冒风险。我会赚回来的，别担心。”这时，蹲在母亲身边侧耳偷听的晓雯冷不防问了一句：“爸，我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天天有肉吃了？”父亲粲然一笑：“当然，总有卖剩的猪头猪尾给我孩儿做卤肉。”一听有肉吃，晓雯两眼放光，舔舔舌头，仿佛明天就会有一锅的卤味等着她品尝。父亲同时嘱咐：“爸以后早出晚归，妈妈还要下地种田，奶奶要照看妹妹，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以后煮饭做菜的任务就放在你身上咯。”晓雯使劲地点头，就像一个接受了将军授命的士兵一样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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