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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高中五班同学聚会。
我见到刘缘缘很是高兴,见她与贺明辉坐在一起,又不免吃一惊;而席上听说了她们的故事,更是五味杂陈。原来刘缘缘复读两年后考入河北邯郸大学,贺明辉在北京上完私立大学后,去邯郸陪读了她两年。
我想起当初从三班去五班,刘缘缘作为英语课代表被班主任李老师安排给自己补习英语,班长贺明辉大吃干醋……想不到辗辗转转,两人最终还是走到了一块儿。而我呢?去驻马店和许昌两年又做了什么?可知我的失败并非上天注定,而是自毁前程!
见他们平均喝一杯酒,灌三杯苹果醋,话也杂乱无章,我想起古龙的一句话:他本不该来,可是他来了。即便如此,仍然醉倒了三四个,睡的睡、吐的吐,一塌糊涂。
我交上自己的一份钱,然后就独自离开了。本来还想去树人高中转一圈,忽然也丝毫没了心情。
年后,我回到许昌。不久又到北京出差。
有一天我去选印刷的纸张,坐在地铁里,望着车窗外的广告牌飞速变幻,突然觉得好像进入了时空隧道……当我走出地铁站,竟然再也找不到那家常去的纸行,搜索大脑里的记忆,发现脑中空白一片!
我惊奇而又恐慌,再次竭力尝试,发现自己真的已经没有任何记忆,就像是硬盘被格式化了一般。我只好打电话给同事,同事赶过来,带我过去,原来就在旁边不远处。
我百思不得其解,打电话给李海雅,她也觉得很神奇。我叹息说大学书恐怕不能写下去了,她只有表示遗憾。
8月底,我交上辞职书。
再次回到济南,我借住在姐和大学同学租住的燕翅山旁边某小区,并没有太积极找工作,每天早晚去山上的凉亭吹着风,回想毕业后这几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有什么成绩,只是觉得时光都荒废了。
山腰有个关帝庙,我去过一次,我不信鬼神,也不喜欢这样的场所,当时只是觉得隐隐有一种敬畏之心,或者归根也有一些宿命感吧。
山的背面有个绿潭,据说很有些神秘,谁也不知道有多深,每年都会淹死几个人。我好奇地想去看一看,姐一再劝我,便到底没有去。
之后,我找到工作,在姚家庄租了个单间。两个月后绩效考核,居然单单我和一个从天津调来的女孩没通过;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第一次觉察到地产圈的可笑。
姚家庄是城中村,三教九流汇聚于此。上班的时候,我早餐不是油条豆腐脑,就是煎饼果子胡辣汤,周围尽是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的村民和衣服脏兮兮、黑脸膛的农民工,很有“草莽出英豪”的感觉。下班的时候,则是穿行于鳞次栉比的夜市之中,听着各种不同的吆喝,大妈和小姑娘各领风骚。离职之后,我晚出早归,在小摊上吃最便宜的饭,在陋室读最无趣的书,则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最妙的是旁边就是财经学院,于是我每天去操场跑步,偶尔踢球、打球,在夜色中散步,看着来往的年轻、快乐的学生,当然更有女生,仿佛自己也变年轻了。我也常去食堂吃饭,但是比在驻马店时贵多了;有时我溜达到女生宿舍楼前,望着一排排的灯光,仿佛昔日在技校,只是心里明白早已过去许多年。
正因为如此,我从心底重新唤回曾经的故事,也唤回曾经的记忆。我觉得还是要完成它,为了对她的承诺(虽然她可能早已不在乎),也为了我自己——至少是曾经的自己。
于是,我买了笔记本电脑,第三次重起炉灶。
我推翻了“许昌版”的开头,借鉴剧本的结构,直叙其事,从大一上学期开始写起,交代与焕秋的“初相识”,寥寥几笔,快速切换到下学期……
我写得很顺手,一方面是酝酿了四年,虽然一直进展不力,到底是锤炼了文字;另一方面则大概是放淡了对她的感情,不再那么炽烈,学会了一些冷静。
写完大一上学期,我把之前的稿子统一修改了一遍,接着开始写“遂平之行”。我细细地去写,往日的记忆在脑海里再次鲜活如画,足足有三万字;而这时候,我又停笔掩卷,忍不住叹息,更有说不出的伤悲。
我努力向前又推进了一些,可是心里既存了“未了之事”,实在是笔端艰涩。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一次驻马店,就像许文强离开上海前辞别冯程程。
2008年6月,我带着打印好的30万字文稿,再一次来到了驻马店。我无心漫步闲逛,第一次感觉这座城市的陌生,直接打车前往敬业高中。
正值收麦时节,学校旁边的一排商铺十分寂寥,路边的小河存了一些水,覆盖了一层土。我忽然看到一家饭店尚在营业,不禁大喜,要了一碗面,一瓶啤酒。在压水井旁洗把脸,甚是清凉。
我吃了一半面,喝了大半瓶啤酒,给她拨通电话。
可是她这次没有一丝儿的高兴,上来就问我有什么事、现在在哪儿,听到我说在驻马店,马上惊叫起来,尤其是听到我带着书稿,连珠炮地对我发出三个“终极质问”:“你什么意思?”“你想要做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永远也无法描述自己当时的心境,我只是吃完面,喝完啤酒,然后背上包,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觉得包有些重,才明白书稿在里面,不想再带回去,便掏出来,路边捡一块砖,胡乱缠绕了,丢进旁边的河沟里。
我走在土路上,突然担心她又带人冲出来——就像大二下学期时那样;虽然并不怎么怕,只是又何必起争执,在我心口上撒盐?
于是,我打车去世纪广场。再次见到那位难忘的女孩,得知她已经与等了三年的男友订婚,正在忙冷饮店的事。我在她店里帮忙了一下午,然后一起吃晚饭。
饭后她骑车送我去车站,一路吹着城市的晚风,片片飘散来她的发香,我的心事方才有一些放松。
到了乐山商场,我给她买了之前答应过的指甲油。出门的时候,我抬头看着夜空,忽然发现那棵点缀了灯光的树很漂亮,不禁浮起微笑。
她推车过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立即叫起来,“这棵树好漂亮!”我又惊又喜,没想到她竟然和自己一样心思,忍不住向她看去,发现她真的很美,很心动。她冲我展颜一笑。
不料到了车站,却没有票了。我想起之前退票的事,只好苦笑,似乎上天在惩罚自己似的。她让我住宾馆,我摇摇头,一方面是宾馆太冷清,另一方面时隔四年,我仍然是穷人一个。她说要不去她那里,我知道她现在仍然住在技校后面,那还是之前我帮她找的房子;我心里叹息,只能再次摇摇头。最后去的我在广场的另一个“徒弟”、也是她现在的同事家里借宿,看了她的结婚录像,玩了会儿牌。
第二天,我请两人吃过早饭,她再次送我到车站。我看着她,努力挤出微笑来,说,“结婚的时候别忘了告诉我啊,一定给你送个大红包!”她笑得一脸灿烂,说,“放心,跑不了你!”
然后,我便走了,决定再也不来驻马店了。我这次来没有和祝文兰、梁慧等任何人联系,我甚至都没去想她单身、还是已经结婚。
回到济南,我把小说封印在电脑深处,决定再也不写一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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