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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第2页）

如今见公主精神渐好，苗淑仪蓄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啜泣着告诉了女儿今上的情形。

公主听后既震惊又伤心，立即赶去福宁殿见父亲。那时今上仍在闭目睡着，公主跪在他病榻前，轻轻唤他：&ldo;爹爹。&rdo;

今上徐徐睁开眼，迷茫地盯着女儿看了半晌才认出来，向她伸出一只手，喃喃唤道：&ldo;徽柔……&rdo;

公主双手握住他的手，温言应道：&ldo;爹爹，徽柔在这里。&rdo;

今上反握女儿的手，枯瘦的手背上青筋凸现，那么用力，像是欲抓住唯一可维系生命的东西。青白干裂的嘴唇缓缓颤动，他看公主的眼神空濛而悲伤：&ldo;徽柔，爹爹只有你了……&rdo;

公主微微仰首，好似要让眼泪倒流入心，再压抑着哭音，尽量对父亲微笑：&ldo;爹爹，琼林苑、宜春苑的花儿又开了，你快好起来，带女儿去看。&rdo;

从此公主每日大部分时间皆在父亲身边度过，与众嫔御及秋和一起精心侍奉他饮食起居，后来今上情绪渐趋稳定，但精神始终不佳，且不时有晕厥状况发生。

文彦博与几位执政每日入省福宁殿，在今上神思清宁时于病榻前奏事，今上说话很困难，大抵只是首肯而已。

文彦博见太医疗法收效甚微，便亲自过问治疗细节，多次与太医及御药院宦者研究方剂疗法。有一次，他忽然想起张先生针灸之事，在细问张先生针灸详情及对今上病情的看法后，他又召来众太医，与他们商讨继续用针灸术为今上治疗的可行性。

众太医谨小慎微地表示，针灸理应有效，但穴位微细，一丝错不得，须精于此术者施针方可。他们相互推辞，都不愿意出面主治，最后张先生第二次主动请缨：&ldo;若相公信任茂则，茂则必将尽力而为，以求主上早日康复视朝。&rdo;

在慎重考虑后，文彦博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此刻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今上是否愿意配合。

为此张先生求见公主，将情况一一告之，恳请她说服今上同意治疗。

公主这时已知今上指皇后与张茂则&ldo;谋逆&rdo;之事，便很踟躇，对说服今上这点并无把握。我明白她的顾虑，遂建议道：&ldo;每日黄昏后，官家都昏昏欲睡，神思恍惚，不怎么认得人。若张先生此时蒙面入内为他施针，他未必会知道是谁。这期间公主守护在官家身边，不时安慰，或可令他接受治疗。&rdo;

这事便如此进行了。在张先生进今上寝阁之前，公主已轻言细语地劝过父亲接受她寻来的民间良医治疗，说那人行的是灼艾法，但须在脑后轻刺两下，就像蚊虫叮咬一般，有些肿胀，却不会太疼。今上迷迷糊糊地，随口答应了，公主遂让张先生入内。

张先生蒙着脸，跪下请安。自缢之后，他声音尚未复原，很低沉沙哑，今上应该没听出是他，但看了看他蒙住的脸，显得有些困惑。

公主立即向他解释：&ldo;爹爹，此人多年前在军营中犯过点小事，受了黥刑，脸上有疤，为免爹爹见了不安，所以女儿让他蒙面进来。&rdo;

今上点点头，按公主的请求，俯身躺下，闭目。

当张先生的金针刺入他脑后时，今上忽然一震，睁大的双目中有惊惧之色，动了动，似想翻身而起。

公主及时按住了他，一手抚他背，一手握他手，和颜安慰他：&ldo;爹爹，女儿在这里，女儿在这里……&rdo;

今上的呼吸在她的温言安抚下逐渐平缓下来，公主继续轻声说：&ldo;没事的，再过一会儿就好了，爹爹马上会好起来……&rdo;

在公主语音构筑的宁和氛围中，今上又闭上了眼睛，静静俯卧着，以一位病人所能呈现出的最佳状态去配合张先生的治疗。

然后，寝阁内的时光仿佛凝固了，几乎所有人都保持着静止的姿势，包括病榻中的皇帝和他身边的侍者，以及坐在不远处珠帘外的宰执与皇后。旁观者连眼波都锁定在今上一人身上，只有张先生针尖的微光、起伏的手势，尚在这无声空间中流动。

当最后一针拔出后，张先生退后，示意公主扶今上翻身仰卧，今上却瞬间睁开了眼睛，自己撑坐起来。

起初眼中阴翳已消散，他看上去双目清明，颇有神采。环顾室内事物后，他微笑对公主说：&ldo;好惺惺。&rdo;

这话是指耳目明晰，头脑清醒。珠帘内外的人闻言都喜形于色，纷纷下拜祝贺，惟张先生一言不发，趁众人笑语间悄悄退了出去。

翌日，今上圣体康宁，起身行动，甚至不须人搀扶。宰执入见，他亦能从容出言应对，连日重病竟似减去了大半。

往后几日，公主仍旧侍奉于父亲身侧。一日清晨，今上饮下公主奉上的汤药后，忽然问她：&ldo;那天为我治病的黥卒在何处？不妨召来，我要赏他些东西。&rdo;

公主迟疑，道：&ldo;他现已不在宫中……&rdo;

&ldo;哦，那他在哪里？&rdo;今上追问，又道：&ldo;无论他身在何处，都要把他找来。既立下如此大功，不能慢怠了他。&rdo;

&ldo;是……&rdo;公主答应着，但也许是在想如何应付父亲这要求，她脸上神情颇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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