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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日,启章进宫探病,提起髙朠对女儿的不公和冷落。我叹息,夫妇之间,由他们自己去好了,哥哥这又何必‐‐
他不待我说完,他反驳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难道我不管?况且,他薄待我的女儿,便是不将你这位皇太后,不将启家放在眼中。
我不耐烦,皇帝对皇后向来礼敬,何来薄待?哥哥这话我听不懂。哥哥总不能管到夫妻的闺房中去吧。
启章冷笑,夫妻之间,不看床笫之事,看那些虚文礼敬做什么?!太后还是趁早拿个主意吧。
我不解,什么主意?
启章说,我儿自幼不曾受过什么委屈,与其将来被废,不如先废了他!太后现有亲生儿子在,那才是我们启家的至亲骨肉,髙朠算得什么?!
晓
我父亲诚然是通jian弑君的逆贼,然而这一切又与我何干?我清清白白,勤勤恳恳,我的兄弟尚可以建功立业,我却只能靠夫家的封诰来洗雪自出生就萦绕周身的污秽与恶名。只因我是女子。
我不想回城,于是姑母安排我住进了白云庵。晨钟暮鼓,早晚功课,听经参禅,吃斋茹素,这一住便是月余。刘家和大长公主府都派人来寻过,奈何我立志出家,刘家百般致歉无果,只得休妻。母亲叹道,出家也好,出家也是本本分分地过一辈子,好过夫妻不和,闹出丑事来。你就在这里好生反省,无事不必回京了。
姑母却说,你是不愿回刘家方才出家,如今刘家既已休妻,你还出个什么家?况且你母亲也不要你了,你乐得自在。我出钱为你建一个道观,去祠部为你讨一张度牒,你便在观中自在修行,养两个小徒,衣食自有香火供奉,天皇老子也管不着你,不是比剃了头发做女比丘好一万倍?日后遇见可心如意的,自己做主嫁了,好歹是自己选的夫君,生死无憾了。
我迟疑,如此,是不是太过任性?
姑母大笑,你若不任性,又何必反出刘家?人生苦短,贵在惬意。从不从随你。
太平十四年春,我在仁和屯东面起了一所道观,置了几亩田地,收了两位女徒。虽粗茶淡饭,却安宁自在。诵经炼丹,呼吸吐纳,莳花弄糙,游河赏景。春去秋来,香客渐多,竟又添了两处房舍,收了好些知客居士。到了治平二年,我已全然不必待客,每日悠游,无所事事。
在汴河上游荡多了,渐有文人墨客过船来赏景吟哦。虽不免有轻佻之徒,终是止步于道门之外。风言风语,对我来说亦不过清风过耳。别说我整日游荡,便是循规蹈矩安居观内,风言风语亦不曾止息。这本是世人借以自娱的不二法宝,我又何必在意?
这一日,船上忽然多了一个新面孔。他也不与众人聚饮赋诗,只坐在船尾呆呆望着我。我在船头向他颔首致意,他亦还礼。如此三日,他方过来行礼,道,小生高朗,字伯通,这厢有礼了。
我笑,公子姓高,莫非是宗室?
高朗摇头,非也。说来也巧,我本名叫做高英,只因犯了当今圣上的讳,因此改作高朗。
我指着我那为众人誊抄诗作的小徒,公子怎么不过去饮酒?
高朗说,小生此来,本不为饮酒,更不擅作诗。在此安坐片刻,得瞻道长仙姿,于愿足矣。
从此以后,高朗便时常随我游河,众人散尽,只有他日日送我回道观。他总是在道门外数丈停下脚步,施礼目送我回观。久而久之,我的心竟也不足起来。这一日,我挽留他,公子何不进来歇歇脚?
他笑笑,观中都是女子,进去不便。道长请。
我进了门,又回身目送他离开。这一刻,我深恨这一身青丝道袍,是如此的不解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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