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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1页）

她不断地深呼吸着，用舌尖舔着嘴唇，却始终说不出话来。除了昨天深夜里，见面时说的那两句话以外，到现在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整整一个晚上，他们都只是用身体和眼神来交流，这样反而比语言来得更彻底。

肖泉抚摸着她的头发，嘴唇艰难地嚅动了几下，终于说出了话：&ldo;我们有多久没见了？&rdo;

&ldo;七年。&rdo;她好不容易才吐出了两个字。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突然，她贴在肖泉的耳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细微的气声，听起来就像是幽灵间的窃窃私语：&ldo;你已经死了八年了。&rdo;

他却毫无反应，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依旧双眼无神地看着她。

池翠摇了摇头，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指尖在他的半垂的眼皮上划过。她轻声地说：&ldo;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那个故事吗？&rdo;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ldo;我永远都记得，这个关于重阳之约的故事。&rdo;池翠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了，她喃喃地说：&ldo;古时候，一个男人去远方打仗，他在临行前与妻子约定，3年后的重阳节回到家中与她相会。如果不能履行约定，便殉情赴死。3年以后的重阳节，丈夫终于如约归来了，但没过几天他又失踪了。直到此时，妻子才知道：她的丈夫早已在重阳之夜，战死于千里之外的沙场。她恍然大悟，原来在重阳之夜，如约归来的是丈夫的鬼魂。&rdo;

肖泉终于回答了：&ldo;你是在说我？&rdo;

&ldo;你没有意识到吗？你正是在说你自己。&rdo;她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靠在他的耳边说：&ldo;其实，你就是这故事的男主人公。&rdo;

他深呼吸了一口，微微点了点头。

&ldo;不，你并不清楚这一点。&rdo;池翠的这些话已经想了很久了，一直深深地锁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说出来：&ldo;也许，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经死了。肖泉，你知道吗？其实你早就死了，就在八年以前。&rdo;

肖泉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痛苦，他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就好像七年前在地铁车站里，他头痛欲裂的那个晚上。他低声地呻吟着：&ldo;不……不……&rdo;

&ldo;你头痛了吗？没错，因为你脑子里生了一个恶性的肿瘤，它最终夺去了你的生命。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你有着非常强烈的生存欲望，即便你死了以后，这种欲望仍然存在着。所以，你一直都以为你还活着，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死了。或者，你已经隐约地意识到了，但因为你对死亡充满了恐惧，你始终不敢正视它，只能够用虚幻的生命来欺骗自己，用生存的臆想来代替死亡的现实。&rdo;

&ldo;别说了。&rdo;肖泉几乎是哀求了起来，他浑身颤抖着，泪水缓缓地滑落了下来，痛苦万分地听着池翠的话。看起来，他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生命真的不能承受如此之&ldo;轻&rdo;。

池翠步步紧逼地说：&ldo;在黑夜的地铁里，你像一个幽灵那样穿梭在人群中。不，你就是一个幽灵，一个死去的鬼魂。&rdo;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房间里又死一般了下来。

肖泉睁大了眼睛，冷冷地看着池翠，似乎又恢复了冷静。然后，他轻轻地念出了一句笛卡儿的名言：&ldo;我思故我在。&rdo;

&ldo;你终于明白了。&rdo;池翠轻轻地抹去了他脸上的眼泪。

&ldo;原来，老人们所说的&lso;活死人&rso;，指的就是我这种人。&rdo;肖泉苦笑了一声，&ldo;或许，我应该再回到坟墓里去。&rdo;

&ldo;不。&rdo;池翠紧紧地搂住了他，&ldo;你还不明白吗？肖泉，我不能没有你，就像重阳之约故事里的妻子。而且，还有小弥。&rdo;

&ldo;小弥？&rdo;

池翠张大了嘴：&ldo;你不知道吗？&rdo;

&ldo;等一等。&rdo;他把手指竖直伸到池翠的嘴唇上，然后紧盯着她的眼睛。半分钟以后，他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嘴里断断续续地说：&ldo;你是说……他是……我的？&rdo;

&ldo;对。&rdo;池翠猛地点点头，&ldo;他是你的儿子，幽灵的儿子。&rdo;

他忽然愣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眼睛里又变得一片茫然，他轻声地说：&ldo;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rdo;

&ldo;你的儿子，有着和你一样的眼睛。我给他取名肖弥塞，谐音就是小弥塞亚。&rdo;

&ldo;救世主？不‐‐&rdo;肖泉立刻摇了摇头，&ldo;我的儿子不可能天使，只可能是魔鬼。&rdo;

池翠的心里一颤，七年来的苦闷一下子涌了上来，但她依然克制住了，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ldo;肖泉，你千瓦别这么说。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rdo;

他忽然往后退了退，身体直靠在墙上，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ldo;你怎么了？我带你去见儿子吧。&rdo;

然而，肖泉却没有反应，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池翠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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