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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2页）

&ldo;笨呀！&rdo;她为我下结论，随即告诉我她认为合适的答案，&ldo;你可以这样说：&lso;影子在公主脚下，怀吉在公主心里。&rso;&rdo;

她在阳光下天真无邪地笑着，并未留意到我彼时的震惊。我想她根本没觉出这语意里的暧昧，只是当一个事实来陈述，例如，云朵浮于烟波上，杨花飘在宫墙里。

带公主回到仪凤阁，她午后回房小憩，苗昭容召我去厅中，问我公主在后苑时的细节，我说了一些，至于&ldo;影子&rdo;一节，自然略过不提。

当时俞婕妤也在，听后叹道：&ldo;这回可真委屈公主了……苗姐姐你脾气也忒好了，若换作是我，被张娘子这样冤枉，恐怕是忍不住的，倒要反诘她一下：&lso;你怀疑我，我还怀疑你呢！自从你得宠以后，怎么这宫里新生的孩子没一个长大的？&rso;&rdo;

苗昭容笑笑，道：&ldo;难道她发疯，咱们也跟她一般见识么？话说回来，她也可怜，女儿生三个没三个，心情自然好不了，话说得难听点，我们也就暂且忍忍吧，犯不着这时候跟她争辩。&rdo;

&ldo;心情不好就可以乱咬人了？&rdo;俞婕妤不以为然，又道：&ldo;我家崇庆没了的时候，我可没想到张口乱说她是被人害死的。&rdo;

崇庆公主是皇次女，俞婕妤所出，也是幼年夭折。

苗昭容闻言黯然道：&ldo;可不是么，最兴来薨时，我哭得多伤心，但也没疑心是旁人下毒手……&rdo;

最兴来是皇子豫王昕小字。苗昭容生皇子时，今上曾梦见神人相告&ldo;最兴来&rdo;三字，故以此为皇子小名。豫王资质端硕，今上非常喜爱，可惜未过半年即薨，今上与苗昭容悲痛欲绝，至今念念不忘。

一提儿子，苗昭容泫然欲泪，俞婕妤忙陪笑道：&ldo;好好的，我说这些干什么？倒惹姐姐难过。&rdo;

苗昭容叹道：&ldo;不关你事。我们姐妹同病相怜，说什么彼此都明白，无须解释。&rdo;

俞婕妤点头称是，感叹道：&ldo;都是服侍官家的人，怎的差这么远？宫里像她这样嚣张的主儿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我就不明白，官家身边有聪慧贤淑的大家闺秀，也有温柔和顺的小家碧玉，却为何如今偏偏宠这么个俳优出身的破落户？虽说她是有几分姿色，可又能美到天上去么？&rdo;

张美人的身世我也曾听人说过。她父亲张尧封进士及第，但早卒，母亲将她托付给张尧封的从兄张尧佐抚养。张尧佐后来要去蜀地做官，称路途遥远而不肯携从弟的几位孤儿孤女同行。张美人母亲无以谋生，无奈之下将女儿卖给魏国大长公主家为歌舞伎，自己改适蹇氏，又生了个儿子。大长公主将张美人送入宫，纳于禁中仙韶部。那时张美人年纪尚幼，宫人贾氏见了喜欢，便把她收做女儿来抚养。张美人做了几年俳优，直到后来在章惠太后宫遇见今上。现在既有宠，今上与她都不再提这俳优生涯，对外声称她是先帝沈婕妤的养女，但宫中人自然不会忘记，私下常如俞婕妤这样，称她为&ldo;俳优出身的破落户&rdo;。

&ldo;你入宫比我晚一些，早年的事可能不知道，这里有个缘故。&rdo;苗昭容向俞婕妤解释张氏得宠原因，&ldo;有次她跳舞给章惠太后看，太后觉得她生得可爱，便留她在身边。官家小时为章惠太后抚育，对她极为孝顺，成年后亦不忘晨昏定省。张娘子那时年纪小，比如今的徽柔大不了多少，有一天发现她养的小白兔死了，喉头有伤，半身是血，她哭得死去活来，后来有人对她说，兔子可能是被老鼠咬死的，正巧那时有只小耗子从她脚边跑过，她见了怒从心起，提着裙子满地跑，一定要去把那小耗子踩死。官家此刻恰好进来，见这情景，从此便对她上了心，待她稍大些，便纳了她。&rdo;

俞婕妤恍然大悟，笑道：&ldo;原来官家就是喜欢她这点小性子。&rdo;

苗昭容略一笑：&ldo;或许在他眼里，这便是宫中女子少有的真性情罢……后来又有人跟张娘子说，那小兔子其实是被嫉恨她的小姑娘杀死的。此事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这以后，张娘子的疑心病便生了根，稍有不顺意处，便怀疑有人害她。现在女儿没了，她不疑心反倒怪了。&rdo;

俞婕妤想想，又道：&ldo;但先前，她确实在后苑搜出个布偶……&rdo;话未说完又忙转而言道：&ldo;她这么张狂，想必宫里怨恨她的人确也不少。惹出这种事，说到底，还是因她自己不懂事。&rdo;

苗昭容摆摆首，低叹道：&ldo;谁知道呢……&rdo;

此时昭容又留意到我，遂吩咐道：&ldo;刚才官家遣人来问公主好些了没，你去张娘子阁中回禀官家罢。&rdo;

我颔首答应。俞婕妤见她们聊张美人事时我一直侍立在侧，特意微笑叮嘱道：&ldo;可别向旁人提起我与苗娘子说的话。&rdo;

我尚未回答，苗昭容已先开口对婕妤说：&ldo;这你大可放心。别看这孩子年纪小，却比很多老宫人都还稳重呢。又一心一意地服侍徽柔，我只把他当自己人。&rdo;

我再至翔鸾阁，张美人已不在院内，应是哭得久了，被人搀扶入内休息。今上见我进来，立即招手命我靠近，细问我公主情形，状甚关切。

这时有一群内侍列队而入，皆手捧数疋紫罗。今上转朝院内做法事的僧人，道：&ldo;众僧各赐紫罗一疋。&rdo;

宫中做法事，众僧例赏有定制，紫罗不在其中，应是今上推恩特赐的。

僧人们纷纷谢恩。不想今上话锋一转，竟认真嘱咐他们：&ldo;来日你们从东华门出宫，须多留意，要把紫罗藏在怀里，别让内东门司的人看见，否则，台谏会有文字论列。&rdo;

众僧答应，相互转顾间却不禁流露出诧异神色。两侧宫人自然知道今上一向是怕谏官的，听见此言，都有些想笑，但偷眼望去，发现今上神情不对，那笑意便硬生生地被吓了回去。

他本来对众僧说话是和颜悦色的，但提及&ldo;内东门司的人&rdo;时目色便冷了下去。语罢，脸上仍清冷萧索，犹凝寒霜。

一听&ldo;内东门司&rdo;我立即想起了张茂则先生。联系此前我在今上面前提到他时今上的沉默，我暗暗有些疑心，张先生令官家不快，莫不是因为他掌宫禁人物出入，见官家多赏了人财物，便去告诉谏官？

内东门司离中书门下及诸馆阁很近，要与外臣联系非常容易。可再一细想，今上却也不是经常随意破格特赐财物予人，张先生应该也不会为这种事惹皇帝不快。我这样疑心，相当幼稚。但官家不喜张先生，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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