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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冯紫英愣怔了一下,江东琴神?咋这么耳熟呢?仔细想了一想,确信自己记忆中没有这个人,而且明末秦淮八艳中好像也没有姓苏的吧?
算一算时间线,秦淮八艳中绝大部分现在都还没出生呢,当然历史已经发生偏转,没有前世历史中明末的秦淮八艳,没准儿也会出现这个时代的大周秦淮八艳。
琴神,苏妙,看来应该是才来京师不久的江南名妓,能一下子在京师城中闻名遐迩,被卫若兰和韩奇都趋之若鹜,甚至用来专门邀请招待自己,足见此女的不凡了。
“若兰,子琦,有点儿夸张了,你们俩出面,京师城中亭台楼榭坊,哪家姑娘还能邀请不到?我这名声,你说要在永平府可能管点儿用,在这京师城中,那就泯然众人矣。”冯紫英笑了起来,然后压低声音道:“都说京中三品满地走,四品多如狗,我这五品官,人说潘金莲遇见西门庆时落下支窗的竹竿如果是换了在南熏坊或者小时雍坊随便拿条胡同里落下来,那肯定就是打中一个五品官,而且多半还是正五品,……”
《水浒传》作为传奇话本小说中的一大经典,在前明时期就已经在坊间茶馆中被说书人广为传唱了,而西门庆和潘金莲的偶遇就是潘金莲支窗子的竹竿落下打中了西门庆,然后就是奸夫**干柴遇烈火,一拍即合,这些故事都被人们耳熟目详。
冯紫英用竹竿脱落之地换在富贵人家云集的京师城南熏坊和小时雍坊会打中五品官的调侃固然是自嘲,但是也说明这京师城中五品官真的不算什么。
冯紫英的自我调侃倒是把韩奇和卫若兰逗得哈哈大笑,但是韩奇脸色一板,“紫英,你这实打实的正五品都被你自己说得这么不堪,那我爹一个正七品,那不得连门都不敢出去了?”
“呵呵,子琦,令尊可是京官,和我这外埠土鳖可不一样,没准儿这前脚踏出门,五城兵马司的人就能一锁链把我给弄进大监里去关着。”冯紫英也哈哈大笑。
“谁敢把你这个名满京都的小冯修撰给关进大监里,那真的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韩奇摇摇头。
他知道冯紫英是自谦,虽说外埠官员在京师城中没地位,但是那也要看人看品轶,三品的官员进京,一样架子比谁都大,冯紫英这样在京中名声极盛的,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中人,哪个又不认得?
“紫英,你是不知道这苏妙,才来京中不到一个月,那就已经名噪一时了。”卫若兰显然对这苏妙印象极佳,或者几位热衷,估计这邀请苏妙也是这家伙一门心思促成的,没准儿就是他自己想要一亲芳泽,却是托了自己的名头来邀请。
“看来我在永平府荒郊野地的确孤陋寡闻了,江东琴神,那这位苏妙姑娘是哪儿的人?杭州?苏州?湖州?”冯紫英也有些好奇,能号称琴神可不简单,贾元春便是荣国府中最擅长抚琴的,琴技超凡,府里边下人便有人说过元春是琴仙,不过冯紫英无缘得闻。
江东是个老地域名词了,和江左相若,不过现在基本上不用江东这个词儿,而用更广泛的江南来代指。
“苏姑娘是杭州人,出身来历很神秘,她本人也从不愿意提及,……”卫若兰滔滔不绝,“两年前苏姑娘出道,在杭州青山楼出道,一举成名,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左参议和杭州知府都是为之痴狂,后来苏姑娘游历到金陵,金陵知府贾化在弹铗阁连坐三日,就是为了欣赏苏姑娘的琴技,甚至被南京都察院御史弹劾其荒废政事,痴恋歌伎,……”
“哦?这么厉害?”冯紫英没想到连贾雨村这厮都被这苏妙给迷住了,难得。
“那不是怎么的?苏姑娘一到京中,便在明月楼独奏,忠顺王爷带着一大帮子人替她张目,全城上下士绅官员,豪商巨贾,尽皆风靡,……”卫若兰一副与有荣焉的架势。
“既然如此紧俏,为何若兰兄又能请到?”冯紫英笑了起来,“小弟可不认为就凭着小弟名头就能请到,这么多人追捧,只怕这苏妙的预订早就排到十天半个月后了吧,哪有若兰兄一去就能请到的?或者若兰兄打出了长公主的名头?”
卫若兰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若是打出母亲名头,我回去还不得给打断腿,那也是因为有几个原因,……”卫若兰很有点儿要献宝的架势,拿足了腔调,“一是苏姑娘来了京中也有两月了,热度稍减;二是外边儿蒙古人大军压境,京中气氛稍紧,京中官员都怕被御史弹劾,所以有所收敛;三是,和苏姑娘齐名的琴歌双绝的另一位歌仙孙瑾来京了。”
琴神歌仙?苏妙孙瑾?冯紫英一时间有些乱了,他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什么,但是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到最后他还是只能接受。
历史本来就偏航了,大周有过么?我们看到的历史不过是历史洪流中一个偶尔碰撞激荡后无数个分支衍生发展出来的而已,任何一颗小石子丢入大潮中,没准儿都能激荡起一些变化,进而让流水的细节发生变化。
亿兆子民也就在这种洪流中演变出大体相似但是细节已变的每个时段表演罢了。
“歌仙孙瑾?”冯紫英下意识的揉了揉脸颊,用不确定的语气道:“琴歌双绝,琴神歌仙?这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呵呵,紫英,人家江南人士都是嗤笑我们京师人是土鳖了,没见过世面呢,我和子琦先前也有些不服,咱们京师城也不是没有人才,吹得那么厉害,那是井底之蛙罢了,但是苏妙苏姑娘来了之后,一曲压倒万千,我不得不承认这苏姑娘的琴技神乎其神了,然后前日里我又去明月楼一闻孙姑娘的歌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只能是她了,我听说柳二哥也打算邀请孙姑娘在大观楼一展歌喉呢。”
卫若兰对于冯紫英的态度似乎在预料之中,之前谁都是不屑一顾,觉得不过是抬高自己身价,但在见识过之后,才明白这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的区别。
“好,好,好,若兰,既然你吹得这般神乎其神,待会儿我倒是要好好听一听,看看这位苏姑娘的琴技,至于说那位歌仙的歌喉,小弟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这两日估计小弟就要返回永平府了。”冯紫英笑着道。
“哦?紫英你要回永平府了?这边事情处理完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韩奇终于接话了,很显然他对冯紫英此番回京更感兴趣。
“早就该回去了,不过是朝廷有意要小弟暂留罢了。”冯紫英态度平静,“兵部今日就有了消息,黄得功部已经抵达曹家寨和李如樟部汇合,古北口那边局面会有所缓解,相信察哈尔人应该呆不长久了。”
“紫英,你就是因为这个在京中呆着?”韩奇手里玩弄着茶盏,目光闪烁,“我听说好像不止于此吧。”
“子琦,有些事情知晓就好,……”冯紫英不咸不淡地道。韩奇之父是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勇士营、四卫营,加上五城兵马司和隶属于五城兵马司的巡捕营算得上是京城内仅次于京营三大营的武装治安力量,而且锦乡侯的韩家人脉也不浅,自然也是能觉察到一些端倪出来。
听得冯紫英言语,韩奇脸色一变,压低声音:“紫英,真的……?”
“子琦,真的假的都不重要了,都过去了,没有发生的事情,谁能说是真是假。”冯紫英淡然道。
韩奇听得冯紫英说都过去了没有发生,心中一直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忍不住靠在椅中,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好,冲着紫英带来的好消息,今晚我请客。”
“哟呵,真的?”卫若兰也听到了冯紫英和韩奇的对话,但是很显然他要迟钝得多,还在琢磨二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突然听得韩奇说他今日请客,自然高兴起来,“好,子琦,这可是你说的,先前你还嫌贵了,这会子怎么了?”
韩奇笑笑不语。
冯紫英也能感受到昔日两位伙伴的变化,韩奇很显然成熟更快,其叔韩尚瑜虽然在三屯营一战中侥幸逃脱,但是伴随着京营势力的大减,韩尚瑜日后多半也是要被追究责任的,而这又势必影响到其父,锦乡侯虽然也是四王八公十二侯中的角色,但是并不算特别出挑,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就看如何来运作了。
冯紫英此番来参与赴宴,一方面固然也如先前所说提振京城中民心士气,看到小冯修撰都能在镜园莺歌燕舞,嬉玩高乐,那么大家心里都能放心一些,真要局势紧张,小冯修撰焉敢如此?
另一方面韩奇求上门来,他也要个昔日伙伴几分薄面,韩尚瑜的事情还不至于太糟糕,好歹他起码比那些直接俘虏的一大帮子武勋们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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