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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沅随便点点头,“宫中婢女有一二千,我在宫内住了这些年,也只不过认得自己宫里的人,不认识她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倒也是,公主金枝玉叶,哪会认识这些微不足道的人。”九鲤讪笑两声,余光扫过敏中,他垂着眼皮只管斯斯文文吃他的茶,仿佛没在听。九鲤便又敛回眼,笑问:“听说公主与驸马当晚中途离席,是到青鸟阁后殿歇息了一阵?”
湘沅外头刮着茶碗,“你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九鲤仍竭力陪着笑脸,“当时侍奉的宫人不记得公主与驸马确切是几时离席,又是几时回席的,所以我才多嘴问一问。”
忽然湘沅将茶碗狠狠砸在她脚下,怫然大怒,“你这口气是嘲讽我和驸马在宫中坐冷板凳,连宫人都对我们漠不关心,可是这意思?!”
茶汤溅透九鲤的裙角,烫得她向后退了一步,张达一看形势不妙,忙上前跪下,“请公主恕罪!”说着扭头直朝九鲤挤眉弄眼,一把拽她一齐跪下。
九鲤也只得跟着低头讨饶,“请公主恕民女失言之罪。”
气氛僵了片刻,那静了半日的驸马爷方含笑开口,“别怕,公主没有怪罪的意思,只不过近来公主为王爷的事寝食难安,自然脾气大了些,不必放在心上,二位快起来吧。”——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第145章出皇都(廿九)
敏中语毕,湘沅十分不甘地睐他一眼,却只得咽下气,不情不愿地叫九鲤张达二人起来。有个丫头忙进来收拾地上砸碎的茶碗,湘沅气不过,便借故把气撒在那丫头身上,连声骂她笨手笨脚。倒是敏中在旁温柔和善地道:“拾掇完了就快下去,别在这里惹公主生气。”
九鲤窥见湘沅又忿忿地朝他瞪上一眼,倒没说什么,也算顾及着他做丈夫的脸面。他却不为所动,仍笑请九鲤二人坐。
张达瞧这沅公主是个火炮脾气,量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反倒讨不着什么好,便笑辞道:“多谢驸马爷款待,不敢叨扰了,我们这就要告辞了。”
湘沅冷笑一声,“你们两个今日来无非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特地来审问我和驸马的,什么都没问到,这就要走了?”
九鲤立时赔上一个讨好的笑脸,“不敢,我们不过是来问问当夜的情形,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多些线索也好尽快破案嘛。连当夜伺候宴席的公公们我们也都问过了,并没有疑心公主驸马的意思,公主可千万别误会。”
谁知湘沅益发恼得斜眉吊眼,“你是拿我们同那些下贱的宫人比?”
张达忙弯腰打拱,“公主息怒,鱼儿是个年轻丫头,乡下长大的,没见过多大世面,不大会说话,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去。”
闻听他话里贬低着九鲤,湘沅脸色方缓和些,一双眼鄙薄地扫量几回九鲤,又偏向一旁,“别以为你得了皇上的旨意就可以在我面前狐假虎威,你是什么身份,心里到底要有些主意,这是京城,可不是你那乡野田埂上,由得你撒野放肆。”
九鲤总算听出来些,这位沅公主这么大的火气,多半是为外头那些关于她的身世传言,大概是怕皇上突然又冒出个亲生女儿,威胁到她唯吾独尊的地位。
可若说“唯吾独尊”,也不见得,恰如她自己所言,夜宴离席,怎么连在场的宫人都不曾留意?
“这位沅公主虽是当朝唯一的公主,可因不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在宫中的地位颇有些微妙,公主该有的尊荣待遇她都有,凡有所求,只要不十分逾矩,皇上都能答应,这是给先皇和平王的面子。可据说,她还住在宫里的时候,皇上甚少到她宫中去瞧她,不是亲生父女,哪来的父女情?所以宫人们心里有些怠慢她也是平常,你别看宫人们都是下人,可越是这些人,越是势利眼,陈贵妃进宫得宠后,更是如此。”
二人一面由驸马府出来,一面在街对过找了间酒楼,一径上二楼窗边坐下。此刻午时早已过了,堂中宾客寥寥,张达不得不压低着声气。
九鲤朝伙计要了酒菜,打发伙计去后,欠身在桌上,“你怎么知道?”
“早上我向沈公公那个手下太监打听的。”
“荣乐公公?”
张达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嚼着,“他是跟着在玉乾宫服侍皇上的,别看他年轻,什么不知道?他说沅公主虽与昭王一样,都是平王的血脉,可公主和皇子到底有差别,皇上对沅公主的教导向来不大用心,由得她养成这蛮横霸道的性格,只要不闯出什么大祸来,也不大管她。她心里肯定清楚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所以今日看见你,才有那么大的火气。”
九鲤不以为意,“我倒不怕她朝我发什么脾气,就怕她对我存着气,不肯和我说实话。”
说话间,两个伙计端上酒饭来,又在桌子底下放了个温茶的炉子,九鲤忙拽着溅湿的裙角在炉子边烤,一会功夫,太阳晒到桌面上来了,那碗热烫在光线里冒着袅袅摆烟。九鲤见张达大啖大嚼起来,自己盛一碗热汤凉着,将窗户开了条缝,遥望斜对过驸马府大门。
一时转头来对张达道:“嗳张大哥,这驸马府还是你盯着好了,免得我在这里惹公主不高兴,愈发提防我,什么也查究不到。”
张达放下酒盅,“还要查什么?我看那夜公主与驸马不过是到后殿内歇息,与这案子没什么相干。”
“这可没准,才刚咱们和驸马说话,驸马爷脱口就道出姝嫱的姓名,你不知道,陈贵妃宫里还有人不清楚姝嫱到底姓什么呢,大家都只叫名字,他一个驸马爷,更是与姝嫱八竿子打不着,怎么知道人家的姓名知道得那么清楚?”
“嗨,我看你是得了疑心病了,这人死了,大家议论起来,自然就听说死者的全名全姓了,有什么奇怪的?驸马爷再尊贵,宫里出这样大的事他还能漠不关心?”
九鲤迟疑半晌,想着先前沈荃所说,陈贵妃曾叫陈家送过驸马两个姑娘做妾,按公主霸道的性情,难免对陈贵妃心怀怨恨。若是因此过节,连累了陈贵妃宫中的宫人,也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况且案发当晚这夫妇二人也曾离席,虽说是在后殿歇息,难道真是凑巧?九鲤曾看过那青鸟阁,后殿自有后门出去,能绕到那山茶园去。
“啧,我还是觉得这夫妻二人有些不对,就这么巧,宫里刚死了人,驸马爷就病了?才刚我替他把脉,根本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病,一直不好,是堂堂太医署无能,还是他自己心里装着事,忧心忡忡,所以病才总好不了?再则说,当夜青鸟阁伺候的宫人必是异常忙碌,没有人留心到公主夫妇到底是几时离席的,那他们在后殿之内歇息,恐怕也没有宫人留意到。”
“这话不对,荣乐说过,他们到后殿去后,有小太监曾奉了碗醒酒汤去。”
“可当晚他们自己带着两个两个丫头,小太监奉过醒酒汤就告退了,谁又留意他们到底有没有从后门出去过?”
此话虽有些道理,何可张达前思后想一番,禁不住一叹,“你和庾先生是怎么回事?那么些人都怀疑是陈贵妃联合陈家栽赃嫁祸,怎么瞧这意思,你们叔侄反而觉得陈贵妃无辜呢?要是能查出陈贵妃是此案真凶,杜仲兄弟的仇可就能报了。”
九鲤提着箸儿在碗中轻轻剁弄,“我也知道是这道理,可是总不能因为私仇就把白的说成黑的吧?叔父说,即便此案与陈家无关,他也会另想法子替杜仲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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