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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镜这才发觉不对劲。
余惊秋觉得一阵阵心痛,本以为是为着楼镜误入歧途、忆起郎烨和孟苦卓之死,可那痛楚阔散了开去,细密似针扎着骨髓,痛中带痒。
她才知道,是自己毒发了。
这是她自死人庄出来后,骨醉首次发作,这次不再只是使人崩溃颠乱,蚀骨腐心的痒,还有尖锐的痛,疯剑传给她的内力受激,如脱缰野兽,在体内横冲直撞,两者水火不容,战在一处,受苦的便是这具肉身。
余惊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转个身,四肢百骸酸软到发疼,她想将自己这具躯体一点点在滚烫的尖锐的石头上磨,似乎只有把骨头血肉都磨成沫了,才能缓解自己的难过。
只一忽儿,余惊秋身上便冷汗淋漓,汗水浸湿了脸边的头发,直往苍白的脖颈滑落,她太瘦削,仰着脖子,露出纤细脆弱的线条,似离岸渴水的鱼。
楼镜见状,心头一震,向外喝了一声;“来人!”上前要来扶余惊秋。
余惊秋体内浑厚强势的内力肆虐,硬是压了这阴狠的毒一头,使得她身体有半点儿力气动弹,她强撑着起身,身体的痛苦助势了心头的绝望,她一把打开楼镜的手,声音几乎要碎了,“我没你这个师妹……”
飞花盟是个什么地方啊,视人命如草芥,阴狠恶毒,是龙潭虎穴,是虿盆炮烙,折磨活人,连死人也不放过,楼镜不会不清楚,几年前她也曾嫉恶如仇,如今却心甘情愿,助纣为虐!
想起师父的交代,她心里直拧起来。
楼镜被她推开,望着踉跄着几乎站不稳的人,心里一下抽疼,失笑道:“余惊秋,事到如今,我们算哪门子师姐妹?”
“干元宗将我除名,我早就不是干元宗弟子,而你,你在干元宗,算半个死人,就算你回去了,宗内的奸细会让你清清白白留在宗内?我们两个人,是丧家子,师门都不认我们了,还算什么同门同宗!”
婢女听得传唤,战战兢兢走来,候在明间,小心翼翼唤了一句,“楼主。”楼镜阴晴不定,比之詹三笑可难伺候多了。
楼镜回头说道:“去叫裘青带人找大夫来,将城里有名望的大夫都寻来!”半夏走后,她身旁无一个精通医术的帮手。
“是。”婢女得令,忙忙退出。
突然间,楼镜听得噗通一声。她目光移回,蓦地一愣,余惊秋也不知是失足,还是故意,扑到了浴池中,水花溅涌,一头长发如浓墨在水面泼洒。
楼镜走到浴池边,敛眉叫道:“余惊秋。”
人往池中沉,好似要将自己溺死在里面。
骨醉,太也折磨人。
浑身都痒,好似体内有虫子在爬,用触须螯肢在骨头里挠动,痒意从脊柱一路攀爬直后脖颈,再钻入后脑,挤进脑髓的时候,是最令人颠乱的时候。
以往余惊秋没有那滔天的内力,骨醉发作时,动弹不得,只能生受,如今体内疯剑毕生内力作怪,虽似万把剑刃来割,却也比那阴狠的痒意要好上许多,更何况这使得她身体能动作。
余惊秋瞧见一池热水,理智在时最后一刻,便是想要以此消解消解自己的痒,水越热越好,将自己血肉融化在里面,因此跳进了浴池中。
可恨水不够烫,浸在表面,只遏制了肌肤上的痒处,酥酥麻麻,但骨子里的痛痒却难消解分毫。
她浑身那点力气都用来扯自己的衣裳,刨自己的血肉。
身旁响起水声,波流涌动,她也无精力去在意。
直到双手被桎梏,身上的痛苦无从排解,她不断挣扎,下巴却被人扼住,强抬了起来。有人问道:“余惊秋,看着我。”
墨发尖上的水珠滴到她眼睛里,她眨了眨眼,眼前缭绕的热气里,跟前一张俊丽美艳的脸发沉,正对着她,一双深色的眸子盯着她,特别亮,她含糊道:“镜,镜儿……”
模糊之中,她忘却了对这人行径的痛恨,恍惚只觉得还在虎鸣山。
楼镜握着余惊秋手腕,手上被余惊秋体内躁动的内力震得发麻,她一把圈住余惊秋的腰身,将人往岸边带,到了岸旁,抱住了人,踏着水中的阶梯上了岸,水流淋漓而下。
楼镜抱着她去到左梢间,顾不得先换下湿透的衣裳,将人放到了榻上,指间捏住她左手脉门,顿感到她体内乱得一塌糊涂。
楼镜脸色发青,问道:“余惊秋,你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
晕。
她右手抓住了楼镜的胳膊来挠,身体里的感知被阔放到极限,痛和痒尖锐的刺激着神经,以至于对外界的感触迟钝,不能立时反应过来自己挠的不是自己的手。
她右手经脉未愈,绵软无力,只能来回轻轻搔动,似羽毛拂过,使得手臂发痒。
楼镜不费力气便制住在她胳膊上乱挠的手。余惊秋眉头轻蹙,眼眸半睁,声音喑哑,“痒……”
楼镜手指抵着她左手脉门,一股真气试探着进入余惊秋经脉,助她平复内息。
谁知这一缕真气注入,竟似干涸龟裂的土地逢遇甘霖。
楼镜所修习的沈仲吟内功,乃是至阳功法,蕴含灼劲,这缕真气顺入经脉,犹如一股热流流淌,将那痒意压了一些下去。
余惊秋似舒畅似痛苦的一声呜咽,往楼镜身旁靠来,唤道:“镜儿……”渴求她的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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