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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将信函递来萧明宣手上时,千钟大大方方地往上瞄了一眼。
那函封上一干二净,没有任何字迹注明身份。
萧明宣似乎也认不出这信函的来处,皱眉拆开,展了信笺一眼落上去,眉头顿然皱得更紧了。
待紧着眉头扫完,才忽然觉察,有一束目光正由下而上盯在他的手上。
展信后,他已习惯地把函封垫在信笺下面,虽有函封遮去大部分,还是露出了一角带有字迹的。
信笺纸薄,他又当窗坐着,低跪在他脚下的人这一仰头间,正能迎着天光把从背面透出的字迹看个一清二楚。
“你识字吗?”萧明宣锋锐的目光忽地落下。
不知是被这陡变的目光吓的,还是被别的什么惊的,跪在他脚下的人忽地一颤,慌地跪伏下身。
“识、识得几个……都是我从庄府里的牌匾上偷偷识的,从没敢跟人说过。您要是用得着我识字,我愿意学,我一定好好学!”
也对。
识文断字是多难学的事,他自己也是经过的,这人又早已错过了开蒙最好的年纪,便是庄和初有心教她,只是这么短的时日,还整日的在各种事里搅和,又能学得多少?
何况,这还是倒着看的,也不是规规矩矩的官体。
萧明宣暗自好笑,叫这轻皮贱骨的小东西折腾几遭,竟已不自禁地要高看她了。
“什么献祥瑞就罢了,本王不是没出手,是时辰未到。”萧明宣目光一缓,曼声说着,把信塞回信函,转手往一旁取暖的炭盆里一丢,看着炭火顷刻将之吞噬。
跪伏在地,听着火舌舔纸的细响,闻着骤然升腾的烟气,千钟心头刚刚一沉,又听那不急不忙的话音不冷不热地道。
“不过,你若想去宫宴,本王倒是能成全你。”
第173章
相较而言,大理寺狱的狱吏远比京兆府的要和善许多。
能囚于大理寺狱的犯人,要么身系各地州府衙门报来做死刑复核的大案要案,要么就是罪过大到已无法用一身尊荣相抵的宗室亲贵、朝廷官员。
换言之,一半是一脚已迈进阎王殿的,另一半,往日里风光惯了,进到这里走一遭,便是有命出去,多半也被抽干了心气,折了精气神,也难再享几时阳寿了。
阳间的人何必去为难阴间的鬼?
还有极少数的,来到这儿,就好比那烧得通红又千锤万击过的铁片淬进冰凉的水里,听着裂骨断魂的哧啦一声,再拔出来,便是精光湛湛、所向披靡的惊世宝器。
与这样的人结下仇怨,更是麻烦。
但不管怎么说,牢狱就是牢狱,旁的都可以通融一二,唯独一样,谁能进来,谁能出去,容不得一星半点的差池。
所以,以往进出之令都甚为明确,何人可以提审,何人拿什么凭证可以探视,都是一清二楚的准话。
庄和初这一处却不同。
旨令李惟昭接人入狱时,便有一句话一并给到李惟昭——无论何人来大理寺狱探访,无论有无旨意,只要庄和初愿意见,那便让他见。
虽古怪,却也不是全无头绪。
以李惟昭对庄和初这个人以及“愿意”这个字眼的了解,心里已大致列下一张名单。
是以晌午过后,裕王府未领旨意就差人来见庄和初时,李惟昭虽未一口拂绝,但也在去问庄和初的路上就把回绝的说辞打好了腹稿。
“裕王府的……什么人?”庄和初也没一口拂绝。
“是一位年轻侍女。说是上元佳节,奉裕王之命,来探望庄大人。”李惟昭看着那仍未摇头的人,来时的笃信也顿然对半削减了,不得不慎重问上一声,“庄大人要见吗?”
那挨靠墙壁而坐的人一时不语,只勉力抬手,小心翼翼地拿过身旁那只小巧的花灯,轻轻安顿回将它送来的食盒里,又在铁镣的叮当碎响中颇费了些力气盖好食盒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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