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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第2页）

容佑棠莞尔，牙色裘皮披风帽子里露出的脸雪白，眉毛睫毛却乌黑，略沾了些雪，双眸清澈明亮，灵动有神，在气死风昏黄的灯光下恍若从画里走出来的，美如冠玉。他正色道：&ldo;既然二位无法做主，为何不上报掌事？我们赶路一整天，途中遭遇大雪，人困马乏，只想寻个避风的地方歇歇脚，不拘大堂还是下房，都可以挤一挤的。&rdo;

&ldo;呃……这个嘛……&rdo;

&ldo;公子说的有道理。&rdo;两名杂役附和，迅速被对方斯文冷静却有理有据的语调压倒，碰头商议两句，末了客客气气道：&ldo;斗胆请问公子贵姓？您几位是哪个衙门的大人？可有相关引信？小人听了好进去禀报主事，看上头的意思。&rdo;

&ldo;我姓容，自京城而来，去往喜州办皇差。&rdo;容佑棠慢条斯理说。

卫杰板着脸，高声接腔：&ldo;我们大人是新任喜州知府，星夜兼程赶赴喜州主持救灾大局，路过贵驿站想歇歇脚。&rdo;

什么？

杂役倏然双目圆睁，当即信了，毕竟冒充朝廷命官是重罪。他们嘴唇哆嗦，哭丧着脸，膝盖一软跪倒，磕头如捣蒜，结结巴巴说：&ldo;求、求大人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犯。&rdo;

&ldo;都怪小人喝了酒醉昏头，不尊不敬，请您开恩饶恕。&rdo;

欺软怕硬，捧高踩低，普天下世情皆如此。

容佑棠毫不意外，淡淡道：&ldo;不知者无罪，起来吧。&rdo;

&ldo;谢大人。&rdo;长脸杂役起身，顾不得擦拭磕头时额头沾的积雪，二话不说，火速掏钥匙开栅门。

圆脸杂役协助同伴拉开沉重的拒马栅门，毕恭毕敬说：&ldo;大人请进屋烤烤火，稍等片刻，小的立马上报！&rdo;语毕，一阵风般跑进屋通报了。

目送对方进屋后，卫杰习惯性单手握住腰刀刀柄，没好气道：&ldo;雕州知府？何许人物？好大的脸子，一口气包了个中等驿站。&rdo;

&ldo;就是！驿站那么大，挤百八十人不成问题，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呢？&rdo;原容氏布庄的伙计张冬附和道，他灵活能干，口齿伶俐，特别被容父点名委派陪同儿子上任。

&ldo;走，咱们先进去。&rdo;容佑棠不焦不躁，率先牵马踏进驿站，轻声告知：&ldo;漕运重县商南、鹿水正属于雕州，知府姓元名白，那儿算是河间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rdo;

&ldo;弟兄们，跟上，牵马进来！&rdo;卫杰振臂招呼仍站在台阶下较远处的同伴。

&ldo;哦。&rdo;张冬恍然大悟，旋即下巴一抬，坚定指出；&ldo;元大人是知府，少爷您也是知府，同僚同级！&rdo;谁怕谁啊？

&ldo;少爷，马缰包袱都交给我们，您快进屋烤火。&rdo;张冬干劲十足，接过容佑棠的马缰和行囊，同行小厮们被容开济许以重金酬劳，加之本性勤劳，手脚非常麻利。全国驿站的样式大体一样，护卫小厮们牵着马，无需引领，自发朝后院马厩走。

&ldo;卫大哥，给，喝口酒暖暖身子。&rdo;容佑棠迈进驿站正堂大厅，把腰间系着的酒葫芦递给卫杰，刚脱了披风，就被小厮抢着接过抖雪收好。

&ldo;怎的还剩这么多？不习惯烧刀子是吧？&rdo;卫杰接过酒壶晃了晃，关切提醒：&ldo;雪天赶路须得时不时喝几口，活络气血，别冻坏了。&rdo;

容佑棠笑道：&ldo;我喝了有半壶，劲儿实在太大，喉咙里火辣辣的。&rdo;他坐下，扫视驿站大厅：青砖黑瓦，梁柱有些掉漆，方方正正，高大敞亮，半新半旧的桌椅若干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山野，夜深人静，除风雪怒号外，只有厅堂中燃烧得红彤彤的火塘偶尔哔啵作响。

&ldo;饿坏了吧？&rdo;卫杰问。

容佑棠使劲搓搓手掌，靠近火塘取暖，摇摇头：&ldo;还行，饿得没感觉了，只想踏实睡一觉。弟兄们呢？叫大伙都进来烤火，坐下缓缓再看厨房有什么吃的。&rdo;

&ldo;是。&rdo;卫杰闻言，满眼笑意，这时才招手：&ldo;大人有请，弟兄们进来歇会儿吧。&rdo;

&ldo;谢大人。&rdo;众护卫听令从廊外门房踏进大厅，训练有素，恪守上下级规矩，并不因为与容佑棠熟悉就随心所欲。

&ldo;今儿是除夕夜，&rdo;容佑棠歉疚开口，诚挚道：&ldo;因为保护我一同赴任，弟兄们辛苦了，等到喜州安顿妥当，一定让诸位好好歇息！&rdo;

&ldo;大人客气了。&rdo;

&ldo;这是我们的职责，本应如此。&rdo;

&ldo;从前急行军的时候比这累多了，没什么的。&rdo;

护卫们融洽答话，卫杰慡朗道：&ldo;西北更冷，滴水成冰，风吹在身上像刀割一样，手背裂开一道道口子，钻心地疼，哎哟，幸亏我们皮糙肉厚扛得住！&rdo;

&ldo;哈哈哈&rdo;众人压低嗓门笑哈哈，风雪里熬了整日，盘腿坐着烤火已足以使他们心满意足。

闲聊几句，牙齿总算不再打颤，容佑棠吁了口气，吩咐道：&ldo;冬子，你们先去厨房取些热水喝，再问问都有什么吃的。&rdo;

&ldo;哎，好嘞！&rdo;张冬摸出钱袋子，招呼同伴们快步去后堂找厨房。

一群彪形大汉以容佑棠为首，坐成一圈，个个摸出酒葫芦灌烧刀子，惬意地砸吧嘴。

&ldo;咱们再辛苦两日估计就能到喜州啦，自腊月十八起程，这速度……啧啧，相当于急行军呐！&rdo;卫杰一琢磨，啧啧称奇。

容佑棠抬袖擦拭睫毛眉毛被烤化的雪水，叹道：&ldo;救灾如救火，天灾谁也阻挡不了，只能尽力善后，争取把伤亡降到最低。&rdo;

&ldo;容、容大人如此忧虑挂念喜州老百姓，真是难能可贵，来日必定成为受敬仰的父母官。&rdo;卫杰诚挚夸赞，&ldo;容弟&rdo;二字险些出口。他和容佑棠一早相识，称兄道弟，关系匪浅；同时职位尚低，调动起来不引人注意，是以庆王斟酌再三，最终点了他做小头领。

&ldo;卫大哥千万别这样说，我连喜州城墙都还没摸到，暂未给老百姓做一件半件事呢。&rdo;容佑棠谦道，他表面沉稳，心里却难免忐忑，因为太欠缺直接和老百姓打交道的经验。话音刚落，后堂忽然传来一阵纷繁杂乱的脚步声，伴随气恼迁怒的责骂：&ldo;糊涂东西！有大人驾临，为何不及时禀报？年夜饭多喝了两杯酒就醉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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