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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有幼儿啼声从外面传来,然后一位辱母抱了个两岁多的小女孩入内,对秋和道:&ldo;娘子,十一公主又醒了。&rdo;
那女孩就是之和的第二个女儿,皇十一女永寿公主了。我立即起身,向永寿公主施礼。秋和笑道:&ldo;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何必这么多礼。&rdo;一边笑着,一边从辱母怀中把永寿公主抱过来,微笑着轻声对她说:&ldo;朱朱,你昨晚醒了好几回,天亮才睡着,怎么又醒了,莫非知道有贵客要来么?&rdo;
她笑而指我,永寿公主闻声转头打量我。她的肤质得到了秋和的遗传,使她看起来晶莹剔透,如同和田玉精雕细琢成的小人儿,一双酷似秋和的美目犹带泪痕,见我在看她,她有立即埋首往母亲怀里躲,那娇怯怯的模样真是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我离京之时今上尚未给她取闺名,宫中人都顺着皇后的叫法称她&ldo;主主&rdo;,现在秋和唤她&ldo;朱朱&rdo;,想必这便是永寿公主的名字了。
&ldo;十一公主的闺名很好听。&rdo;我含笑道。
&ldo;是么?&rdo;秋和与京兆郡君相视而笑,然后又向我说明,&ldo;说起来,这名字还是京兆郡君家的四哥取的呢。&rdo;
这&ldo;四哥&rdo;指的是京兆郡君与十三团练的第四子仲恪。京兆郡君旋即微笑对我道:&ldo;我家那小子没大没小,不知尊卑,这样胡乱唤姑姑,好在官家与董娘子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rdo;
见我有些不解,秋和便细细解释:&ldo;去年初冬时十一公主病得很重,京兆郡君带着几位哥儿姐儿来看她,仲恪听见皇后唤公主作&lso;主主&rso;,一时听岔了,就很高兴地指着自己穿的猪头鞋不住地唤&lso;猪猪,猪猪&rso;。说来也怪,本来十一公主一直在昏睡,听见他这样唤便睁开了眼睛,后来病也渐渐好了。官家很高兴,就说寻常百姓家习惯给孩子取个贱名,以求好养活,看来是有道理的,不如就叫十一公主&lso;猪猪&rso;罢。皇后听了笑说,猪猪这名字虽然听起来很亲切,但用来当女孩子闺名毕竟不太好,不如还用这音,但换一个字,改成朱红的朱,还这样唤,但写出来又是吉利的字,就两全其美了。官家欣然接纳,从此后我们便叫十一公主&lso;朱朱&rso;了,而官家也特许仲恪唤朱朱的名字……&rdo;
她话音未落,即有一位五六岁的男孩似踏着风火轮一般从外面冲进来,脑袋上的头发剃去了大半,仅留额头上一小撮,穿着一身丝质衣裤,内着齐膝长襦,外罩一件长袖短衫,两袖鼓鼓的,袖口又被他反手捏住,使袖子看起来很像两个大袋子,也不知其中藏了什么东西。
京兆郡君一见便斥道:&ldo;四哥,你莽莽撞撞的,瞎跑什么呢!别惊到了董娘子和十一公主。&rdo;
仲恪奔到秋和与永寿公主面前止步,侧首对母亲说:&ldo;先前我去跟菀姐姐玩,见她刚蒸好一匣子香料,说是在帐中用的,闻了可以睡得很好。不是说朱朱最近晚上老是惊醒么?我就请菀姐姐点了一炉,让我熏了满满两袖子,给朱朱带来。怕时间长了香会溜走,所以我才要跑快一点呀!&rdo;
他说的&ldo;菀姐姐&rdo;是指皇后几年前收养的养女,真宗朝参知政事冯拯的孙女冯菀儿。这姑娘兰心蕙质,平时也跟秋知一样,喜欢调制脂粉香料。
仲恪解释完,也不再听母亲嗔怪,朝着永寿公主散开了袖口,且两臂不停地大挥大舞,力图使公主尽可能多地闻到他带来的香。
那香味有沉香的清雅,却又另带一种水果的甜香,闻起来确实令人心神安恬,颇感愉悦。
&ldo;嗯,这香味不错,是用鹅梨汁和沉香蒸的。&rdo;秋和很快分辨出,笑对仲恪道,&ldo;四哥,谢谢你。&rdo;
仲恪摇摇头:&ldo;不用谢,只要朱朱喜欢就好。&rdo;然后又很关切地问永寿公主,&ldo;好闻吗?&rdo;
永寿公主抿嘴笑了笑,轻轻颔首。
&ldo;那你想睡觉了么?&rdo;仲恪两眼圆睁,急于确认这香料的奇效。
室内的大人都笑了起来。京兆郡君一拍他光溜溜的后脑勺,笑道:&ldo;才闻一下就想让人家睡着,你道这是迷魂药呢!&rdo;
仲恪抚抚母亲所拍之处,亦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后又伸手去掏腰带上系的锦囊,摸出一对白玉雕成的玉猪,塞到永寿公主怀中,道:&ldo;这是爹爹给我的,送给你了。&rdo;
这对玉猪看起来应是汉古物,集圆雕、阴刻、浅浮雕为一体,圆滚滚的,十分肥硕,尾巴上卷贴在臀上,四肢屈伸,作奔跑状,表情生动,憨态可掬。
永寿公主嘴角含笑,不住抚摩玉猪,似乎也很喜欢。
京兆郡君打量着仲恪,忽然问他:&ldo;你缨络上的虎头锁片呢?&rdo;
我们闻声看去,果然发现仲恪脖子上的缨络下面空空如也,所坠之物不见了。
&ldo;哦,我摘下来搁在菀姐姐那里了。&rdo;仲恪说,又指着永寿公主手中的玉猪道,&ldo;朱朱是猪猪呀,猪是怕虎的,所以我不能带着虎头锁片来见她。&rdo;
听了这话,秋和只是笑,京兆郡君则又把仲恪的手打下,斥道:&ldo;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这样胡乱唤十一姑!&rdo;
仲恪不悦道:&ldo;十一姑本来就叫猪猪嘛,翁翁许我这样唤她的。&rdo;说罢,又朝着永寿公主连声唤道:&ldo;猪猪猪猪猪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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