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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第2页）

&ldo;把那些男仆都遣散了，王宅守住，传令王振在家多读读书。&rdo;徐循的面色一片幽冷，&ldo;不是宫里来人，便不要出门了。&rdo;

这是很明显的软禁了，柳知恩应了下来，又问，&ldo;王家家人是否可以自由出入呢？&rdo;

&ldo;出去做什么，惹事吗？&rdo;徐循反问道，&ldo;能留一条性命，已经是皇帝为他极力争取的结果了，还想要别的待遇，那未免也太贪心啦。&rdo;

柳知恩并未露出讶色‐‐以徐循对王振的印象来说，若非皇帝争取，王振就算不被处死，也肯定是远发外地，一辈子也别想回京。&ldo;可要寻机‐‐&rdo;

&ldo;不成。&rdo;徐循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ldo;每年他还要面圣一次的……我答应了栓儿，要留住他的性命。&rdo;

她简明扼要地将自己和栓儿的对话复述给了柳知恩，柳知恩听了，亦是半晌无语，过了许久方道，&ldo;这……也好，陛下圣聪早慧，从小就能藏得住心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rdo;

栓儿今日表现出来的心机和手腕，以他的年纪来说，的确是相当出众的了。可能现在，他还能被徐循一眼看透，但那是因为年纪尚小，经验不足。可等五年、十年以后，随着心智的发育和知识的增多，他的能力自然还会有一个提高。虽然此事上他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但一个有主意、有心机的皇帝，总比一个唯唯诺诺的傻瓜要来得强。起码在遇事时，能坚持自己的判断，不会因祖母又或者是嫡母的说法而迷惑了自己的认知。

&ldo;他说他在老娘娘告诉他之前，便知道了真相，这我是信的。&rdo;徐循却是愁眉不展，&ldo;可……&rdo;

她可了半天，却可不下去了，闭眼出了一回神，又看了看身前，见柳知恩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后文，终又浩叹了一声，低沉道，&ldo;柳知恩，我觉得……我觉得也许我毕竟还是赌错了。&rdo;

&ldo;娘娘是说……&rdo;柳知恩神色一动，&ldo;只怕陛下并不适合‐‐&rdo;

&ldo;你觉得栓儿人怎样？&rdo;徐循不答反问。

柳知恩沉思了一会，出乎意料，他对栓儿的评价还是蛮高的。&ldo;虽然在课业上常为诸师诟病，但以奴婢所见，乃是课业太繁太苛，陛下本人天资，也超出寻常孩童许多。&rdo;

徐循点了点头，&ldo;他的确说不上是不聪明，不过，比父亲、祖父、曾祖，又有差距。&rdo;

对此，柳知恩也提不出什么异见，毕竟栓儿的几个男性祖先做出来的事摆在那里，相形之下，栓儿的资质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吹的了。顶多就是比普通人聪明一点罢了，单只说宫里，几个这个年岁的慧黠小宫女，学四书进度可能都有在栓儿之前的。

&ldo;可我以为，&rdo;徐循又是一叹，她微微露出苦笑，&ldo;宁可是个有自知之明的笨人呢，也比他现在这样好些。&rdo;

&ldo;这……&rdo;柳知恩的眉头就皱了起来。&ldo;只怕也不至此吧？&rdo;

&ldo;他已经完全落入王振掌心了。&rdo;徐循望着烛火，幽幽地道，&ldo;调走刘先生的主意，包括他那番说辞，背后会没有王振的影子？只是就如你所说，王振狡诈，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其实，这些都不可怕。&rdo;

她叹了第三口气，&ldo;最可怕的是，栓儿毫无疑义地以为，这主意是他自己想出来的。&rdo;

屋内静了下来，一时并无人说话：即使是柳知恩，也无法否认如此明显的事实。要护住自己的人，没什么问题，哪怕没有任何理由，就是不愿王振去死呢，也不是不能理解。换做是徐循，在这么小的时候，肯定也不会理解为什么只因为自己几句话，一个亲人般的仆从就要被杀死。包括和徐循的谈判、交易，虽然在礼法上近乎骇人听闻，但其实这也算是做皇帝必备的素质了，亦没什么可忧虑的地方。唯一可虑的是，栓儿是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的这番话，完全出自独立思考……王振对他的操纵，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把栓儿操纵到根本不认为自己被操纵的地步了。

的确，栓儿的表现，和寻常孩童相比，是聪慧殊于常人，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的愚笨，又何尝不是殊于常人？他为何会养成这样的性子，徐循已经放弃去思考了‐‐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世，也许是因为他的压力，不论如何，性格已经如此，在本人毫无自知，周围更没有一个让他全心信任的长辈指导纠正这一情况下，徐循不认为他有性格大变的可能。

王振已不足虑，出了这样的事，他再无可能再入宫服侍。起码在她们三人活着时不行，徐循现在担心的是，去了一个王振，会不会再来一个呢？围绕着皇权的投机者，就像是嗡嗡作响的苍蝇，也许或迟或早，总会有另一个王振，发现栓儿这枚鸡蛋上的fèng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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