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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第1页）

出得门来，坐上自己的包车，一直就到金宅来。走进门，正碰到金荣，便问你们七爷哪里去了？金荣见他脸上带有怒色。倒不敢直言相告，便道：&ldo;刚才看见他由里往外走，也许出门了。&rdo;朱逸士道：&ldo;我在书房里等他，你到里面去找找他看，看他在家里没有？我有要紧的话和他说。&rdo;金荣让朱逸士到书房里去，便一直走到上房来找燕西。四处找着，都不曾看见。正要到书房里回朱逸士的信，却见小丫头玉儿由外面进来。笑道：&ldo;金大哥，劳你驾，到七爷书房里找一个洋信封来。我瞧那里有客，不好去的。&rdo;金荣道：&ldo;有客要什么紧？他会吃了你吗？&rdo;玉儿将脚一伸道：&ldo;不是别的，你瞧。&rdo;金荣一看，她脚上穿着旧棉鞋，鞋头上破了两个洞。金荣笑道：&ldo;了不得，你多大一点年纪了，就要在人前要一个漂亮？&rdo;玉儿掉头就走，口里笑着说道：&ldo;你就拿来吧，七爷在三姨太太那里写信，还等着要呢。&rdo;金荣倒不想燕西在这里，就先来报信。走到院子里，先叫了一声七爷。燕西道：&ldo;有什么事，还一直找到这地方来？&rdo;金荣道：&ldo;朱四爷来了，他有话，等着要和七爷说。看那样子倒好像是生气。&rdo;燕西道：&ldo;他说了什么没有？&rdo;一面说着，一面向外面走了出来。翠姨原站在桌子边，看着燕西替她写家信。燕西一扔笔要走，她就道：&ldo;什么朱四爷朱八爷？迟不来，早不来。我求人好多回了，求得今日来写一封信，还不曾写完，偏是要走。&rdo;说着，抢着堵住了房门口，两手一伸，平空拦住。燕西笑道：&ldo;人家有客来了，总得去陪。&rdo;翠姨道：&ldo;我知道，那是不相干的朋友。让他等一会儿，那也不要紧，你先给我把这封信写完，我才能够让你走。&rdo;燕西笑道：&ldo;没有法子，我就和你写完了再走吧。金荣，你去对朱四爷说，稍微等一等我就来的。你还在书房里送个信封来。&rdo;于是又蹲下身来，二次给翠姨写信。信封来了，又给翠姨写好了，才站起来道：&ldo;这只剩贴邮票了，大概用不着我了吧？&rdo;翠姨笑道：&ldo;要你做这一点小事，还是勉强的，你还说上这些个话，将来你就没有请求我的时候吗？&rdo;燕西笑道：&ldo;要写信，我便写了，还有什么不是？&rdo;翠姨道：&ldo;你为什么还要说两句俏皮话哩？意思好像我要你做这一点事，你已经让我麻烦够了似的。&rdo;燕西笑道：&ldo;算我说错了就是了。你有账和我算，现在且记下，我要陪客去了。&rdo;一面说着，一面向外飞跑。跑出了院子门，复又跑回来，玉儿却从屋子里迎上前，手里高举一件坎肩道：&ldo;是丢了这个，回头拿的不是？&rdo;燕西笑道：&ldo;对了，算你机灵。&rdo;顺手接过坎肩，一壁穿，一壁向外走。

到了书房里，朱逸士道：&ldo;不是新婚燕尔啦，什么事绊住了脚不能出来，让我老等？&rdo;燕西笑道：&ldo;我料你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所以在里面办完了一点小事才出来。&rdo;朱逸士道：&ldo;问题倒不算大问题，只是我气得难受。&rdo;因就把晚香撕信和撕相片子的事，说了一遍。燕西道：&ldo;这个人我真看不出，倒有这样大的脾气。&rdo;朱逸士道：&ldo;脾气哪个没有呢？可也看着对谁发啊？我到金府上来，大小总是一个客，怎么我说什么，就把什么扫我的面子？我是不敢在那里再往下待，再要坐个几分钟，恐怕还要赏我两个嘴巴呢。&rdo;燕西笑道：&ldo;这件事她确是不对。但是我也没有法子，只好等着老大回来了再说。&rdo;朱逸士道：&ldo;我并不是来告诉你，要你和他出气。不过我看她这种情形，难望维持下去。你得赶快写信到上海去，叫他早回来，不要出了什么乱子，事后补救就来不及了。我听说她现在不分昼夜地总是在外面跑，这是什么意思呢？&rdo;燕西道：&ldo;你听到谁说的？&rdo;朱逸士笑道：&ldo;你想这些娱乐场所，还短得了我们的朋友吗？只要人家看见，谁禁得住不说？况且那位，她又是不避人的。&rdo;燕西听了这话，不由得呆了一呆，脸上也就红上一阵。朱逸士笑道：&ldo;这干你什么事，要你难为情？&rdo;燕西勉强笑道：&ldo;我倒不是怕难为情，我想到金钱买的爱情，是这样靠不住。&rdo;朱逸士道：&ldo;并不是金钱买的爱情靠不住，不过看金钱够不够满足她的欲望罢了。你所给予她的金钱，可以敌得过她别的什么嗜好，她就能够牺牲别的嗜好，专门将就着你。老实说，你老大是原来许得条件太优，到了现在不能照约履行，所以引得她满腹是怨恨。换言之，也就是你老大的金钱，不曾满足她的欲望。无论什么事，没有条件便罢，若是有了条件，有一方面不履行，那就非破裂不可的。&rdo;燕西先是要辩论，听到这里，不由得默然起来。还是朱逸士道：&ldo;这件事据我看来，你非写信到上海去不可。若是不写信，将来出了事故，你的责任就更大了。&rdo;燕西道：&ldo;这事不是如此简单，你让我仔细想想。&rdo;于是两手撑在桌上，扶住了额顶。正想着呢，金荣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张口结舌地道：&ldo;七爷七爷，新大奶奶来了。&rdo;这不由燕西猛吃一惊。因问金荣道：&ldo;她在哪里？她的胆子也太大了。&rdo;金荣道：&ldo;她在外面客厅里。门房原不知道她是新奶奶，因为她说姓李，是来拜会七爷的。&rdo;燕西道：&ldo;那倒罢了，就当她是姓李。千万别嚷，嚷出来了，可是一件大祸。连我都是很大的嫌疑犯，大家不明白，还以为我勾引来的呢。&rdo;一面说着，一面就向外走。

走到外面客厅里，只见晚香把斗篷脱了，放在躺椅上。她自己却大模大样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燕西原是一肚子气，见了她竟自先行软化起来，一点气也没有了。因笑道：&ldo;有什么要紧的事没有？&rdo;晚香微笑道：&ldo;你想，我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敢到这里来吗？我有一个急事，等着要用几百块钱，请你帮我一个忙。我也不限定和你借多少，你有一百就借一百，你有二百就借二百。可是有一层，我马上就要。&rdo;燕西心想，刚才她还和朱逸士两个人大闹，并没有说到有什么急事，怎样一会儿工夫就跟着发生了急事要钱？这里面一定另有缘故。犹疑了一会子，便道：&ldo;既然是你亲自来了，想必很要紧。不过这一会子，我实在拿不出手，等到晚上我把钱筹齐了，或者我当晚就送来，或者次日一早我送来，都可以。&rdo;晚香微笑道：&ldo;你真能冤我，像府上这大的人家，难道一二百块钱拿不出来？&rdo;燕西这却难了，要说拿不出来，很与面子有关；若说拿得出来，马上就要给她。因笑道：&ldo;怎么回事？你是来和我生气的呢？还是来商量款子呢？&rdo;晚香便站起来走上前，拍着燕西的肩膀笑道：&ldo;好孩子，我是来和你商量款子来了，你帮嫂子一个忙吧。&rdo;燕西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又回头看了一看，然后说道：&ldo;并不是我故意推诿，实在身上不能整天揣着整百的洋钱。要不随我到里面拿去，&rdo;晚香笑道：&ldo;好孩子，你还说不推诿呢？你们家里有账房，随时去拿个三百二百，很不费事。就是没有现钱，账房里支票簿子也没有一本吗？那平常和银行里往来，这账又是怎样算呢？&rdo;燕西望着她笑了一笑，什么也不能说了。晚香道：&ldo;行不行呢？你干脆答复我一句吧。&rdo;燕西笑道：&ldo;我到账房里，给你去看看，有没有，就碰你的运气。&rdo;说着，刚要提了脚出门，晚香又叫道：&ldo;你回来回来。&rdo;燕西便站住等话，晚香道：&ldo;今天天气不早了，来不及到银行里去兑钱，你别给我开支票，给我现钱吧。&rdo;燕西听她说这话，倒疑惑起来，要钱要得这样急，又不许开支票，这是什么意思？便道：&ldo;好吧，我进去给你搜罗搜罗吧。&rdo;说毕，就复到书房里来，告诉了朱逸士。他望了燕西一望，微笑道：&ldo;你还打算给她钱吗？傻子！&rdo;燕西本来就够疑虑的了，经朱逸士这样一说，就更加疑虑，望了他，说不出所以然来。朱逸士道：&ldo;你想，刚才我由那里来，她一个字也没有提到。这一会儿工夫，她就钻出一桩急事来了，是否靠得住，也就不问可知。况且她来要钱，连支票都不收，非现洋不可，难道是强盗打抢，一刻延误不得。你不要为难，你同我一路去见她，让我来打发她走。&rdo;燕西笑道：&ldo;就这样出去硬挺吗？有点不好意思吧？&rdo;朱逸士道：&ldo;所以你这人没有出息，总应付不了妇女们。这要什么紧？得罪了就得罪了，至多是断绝往来而已。难道你还怕和她断绝往来吗？&rdo;说时，伸了一只手挽住燕西的胳膊，就一同到外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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