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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2页）

蹬，蹬，蹬……

贾桂芝一个激灵就醒了，不远处，周万东倚着糙垛子睡的呼哈呼哈，嘴角还挂了口水，贾桂芝的手捂住心窝：还好，是个噩梦。

不对，外面似乎……真的有什么声音。

也不知道为什么，贾桂芝忽然紧张起来，她屏着呼吸走到窗边，动作极慢的，把挂了闩钩的木窗抬起了一道fèng，眼睛朝着fèng隙处凑了过去……

触目所及，如遭雷噬，手突然颤栗着不听使唤，窗下沿荡摆着叩到木台，咯噔一声轻响。

好像惊动到外头的女人了，又好像没有，贾桂芝脑子里轰轰的，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耳膜鼓胀的厉害，忽然间，好像回到了太爷爷贾三公临死的时候。

那个干瘦的像个核桃一样的老头，蜷缩在被子里不住的咳嗽，再然后，瘦骨嶙峋的手臂掀开被子一角，不住向她招着。

母亲老早吩咐过她，太爷爷是老糊涂，脑子有病的，早些年放着大上海繁华的日子不过，举家搬到囊谦来，现在，想回去都回不去了，那是大城市，不是想去就去的。

那时，太爷爷已经病了好久了，身上又酸又臭的招人嫌，平日里，她只会在门口偷偷看一眼，或者蹲着玩耍，从来不进去的，但是那天，太爷爷的手招着，一下又一下，招魂一样，鬼使神差的，就把她给招进去了。

刚走到床头边，太爷爷就死死攥着她的手，说了很多很多话，到最后忽然歇斯底里，双眼翻白着面色狰狞，她吓的哇哇大哭，闻声冲进来的母亲生硬掰开太爷爷的手，抱起她就往外跑，身后，太爷爷沙哑着声音歇斯底里地叫：&ldo;就是这孩子，你也看到的，就应在她身上，就应在她身上……&rdo;

母亲当时铁青了脸，说：&ldo;不要信这些屁话，什么妖魔鬼怪，活佛会保佑我们桂芝的！&rdo;

……

冷风扑面，好像有点冷，周万东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咽了口唾沫之后，眼睛有意无意间眯fèng了两下，忽然瞳孔放大，蹭一下坐起来，清醒之后气的大骂：&ldo;你神经病啊，大半夜不睡觉开窗站着，吓死老子了！&rdo;

贾桂芝置若罔闻，两只微颤的手搁在木台上，面前的窗扇大开，夜还很深，不知名的虫子啾啾叫着时停时歇，面前一条弯弯杳杳寂寂凉凉的青石板道，悄悄静静，静静悄悄。

妈的，更年期妇女，各种神经各种病，周万东骂骂咧咧起来关窗，窗子合上时，他听到贾桂芝近乎呆滞般嗫嚅着说了四个字。

白英小姐。

＊＊＊

司藤很晚才回到旅馆，秦放居然还没睡，正坐在楼梯上等她，一见到她就紧张的站起来，司藤在他开口之前先说话：&ldo;完事了，没什么，回去睡吧。&rdo;

秦放有些不敢相信，再三跟她确认：&ldo;不会再有麻烦了对吧？央波他没能真的复活沈银灯是吧？&rdo;

司藤觉得他小心翼翼的紧紧张张有些好笑：&ldo;没什么事，回去睡吧。&rdo;

秦放长舒一口气，这一天有惊无险的，总算是安然度过，他转身回房，刚走了几步，司藤忽然又叫他：&ldo;秦放？&rdo;

秦放应声回头，晕黄色的灯影下，司藤扶着楼梯的边沿站着，表情有些奇怪，带着安静和疲倦的余味。

很少见到，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司藤，不咄咄逼人，不居高临下，不冷眼讽嘲，平和的像是要和他拉家常，秦放居然觉得不习惯了。

&ldo;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吗？&rdo;

真不像是司藤会问的问题，秦放愣了好一会才说：&ldo;没什么人了。&rdo;

司藤似乎有些不相信，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是没什么人了啊，秦放细想想，自己都觉得空落：父母都是在前几年过世的，亲戚们多半在老家，走动的本来就不多，搬到杭州之后逐渐疏远，到了他这辈，忙东忙西自娱自乐，就更加没联系了，父亲临死前还嘱咐他：秦家多少有点人丁不旺，就盼着他早些结婚生子，别怕交罚款，能多生就多生几个，一大家子才热闹。

秦放说：&ldo;现在想想，怪对不起我爸的，那时候忘不了陈宛，总觉得不能接受别人了，我爸的病拖了很久，到死我都没能给他带个儿媳妇来。有了安蔓的时候，我爸已经过世了。我还专门带着安蔓去我爸坟上，给我爸烧纸说，下次再来，没准就是一家三口了，运气好点，一家四口也有可能。现在……&rdo;

现在？还一家四口呢，又变回一个人了，不，不死不活一口气吊着，连一个真正的&ldo;人&rdo;都算不上吧。

司藤原意是想起个话头，打听一下秦放家的远年旧事，没想到反变成揭人疮疤了，于是随口劝他：&ldo;也用不着难过，以后你遇到合适的，照样可以拖家携口，给你爸个交代。&rdo;

秦放摇头：&ldo;经过这两次，再也提不起劲了，觉得不想结婚了，一个人就挺好，反正感情这事呢，我也看透了……&rdo;

话没说完，后脑勺上挨了司藤一巴掌，亲爹啊，他后脑早上被央波砸过一棍子，这一巴掌下去，痛的险些抽搐了。

秦放痛地直嘘气，司藤镇定自若说了句：&ldo;忘记你脑袋有伤了，应该照着你脸抽的。&rdo;

这说的是人话吗？秦放真是一肚子气：&ldo;好好说着话，什么意思啊？还带动手的啊？&rdo;

&ldo;见不得屁大点人，装深沉，我都没看透，你看透什么了？&rdo;

&ldo;你这个人，是没受过什么挫折，吃喝不愁，事业顺利，嫌生活不够刺激，把感情那点事祭出来反复烧纸上坟，沈银灯窥探你的记忆，陈宛是你最念念不忘心怀愧疚的人，我想不通，她淹死了，要怪也是游泳池旁边的地砖太滑了，你内疚个什么劲儿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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