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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魁首三更（第1页）
糜胜的身影终于自那幽深的井口浮现。
这位青州镇狱使面色疲惫，眼窝深陷，官袍上甚至还沾染着未干的魔血与尘土。
井底的收尾与后续事宜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到现在都没处置完。
但他腰背依旧挺...
青帝没有动。他站在那片灰雾弥漫的废墟之上，脚下是碎裂的神像残肢与断裂的经幡，风里飘着腐朽的香火味和低语般的呜咽。岳玄衣的笑容很温和，像是多年前在皇城东宫灯下教他练字时的模样??那时他还未被封为青帝，只是个背不出《天衍录》便要挨戒尺的稚童。
可这笑容如今只让他感到刺骨的寒。
“三十年？”青帝嗓音沙哑，“你从何时起，就已不把我当弟弟了？”
岳玄衣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那滴黑血，仿佛抚弄情人的眼泪。“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他说，“正因如此，我才为你铺好了这条路。你毁我傀儡，破我祭坛，逼我提前苏醒……可你每走一步，都在我的算中。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向前迈了一步，地面随之龟裂，一道道黑色藤蔓自裂缝中钻出，缠绕上倒塌的宫殿柱石，竟缓缓拼凑成一座巨大的轮回祭坛轮廓。
“因为只有你，能成为真正的‘容器’。”岳玄衣声音低沉而蛊惑，“地母梦境孕育万灵之梦，却也滋养吞噬者。而啖世主虽强，终究是外来的寄生之物。它无法真正掌控这片领域??除非，有一个生于此界、承于天命、又断绝神格之人，以自身神魂为桥，将它的意志与地母本源融合。”
青帝瞳孔微缩。
“你是说……你想让我代替啖世主？”
“不。”岳玄衣摇头，眼中金黑二色流转，“我要你成为比啖世主更伟大的存在??新世界的‘梦主’。届时天地重开，众生皆活于你我共织之梦中，再无饥馑、战乱、生死。这不是毁灭，是升华。”
“荒谬！”青帝怒喝，体内残损经脉因情绪激荡再度渗血，“你口中的‘升华’，不过是把所有人变成沉睡的傀儡！南疆百姓疯癫失心，北漠冰川下亡魂哀嚎，这些就是你说的‘安宁’？”
“那是过渡的代价。”岳玄衣语气平静得可怕，“就像春蚕破茧，必先自噬其体。你要理解，弟弟，真正的仁慈不是怜悯眼前之痛，而是赐予永恒之安眠。”
青帝冷笑：“所以你就屠三十六国僧兵，炼九百城魂魄？用亿万生灵的痛苦，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中极乐’？”
“你不明白。”岳玄衣叹息，“当年父皇临终前选择你继承青龙印，而非我这个长子，就是因为你觉得‘秩序’比‘变革’更重要。可你错了。这个世界早已病入膏肓，唯有彻底焚毁，才能重生。”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那半块泛着黑芒的玉符。“你以为封印我三年，便是胜利？实则那三年，是我最清醒的时光。我在永冻深渊中窥见了地母梦境的本质，在无数亡魂的哭喊里听到了真理的回响。而你……你一直在逃避。”
“逃避什么？”
“逃避你的血脉，你的宿命，还有??”岳玄衣目光骤冷，“你心中那一丝与我相同的渴望。”
青帝心头一震。
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如砂纸摩擦。
他曾以为自己斩断亲情、拒受神格、亲手镇压兄长，是为了守护苍生。可此刻回想，那些决绝背后，是否真无私心？当他一剑刺穿岳祥胸膛时，眼中闪过的快意，真的是为了正义，还是压抑太久后对权力的贪恋？
洛无咎的话忽然浮现耳边：“你会后悔的，当你亲手摧毁的东西，正是你最想守护的。”
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对抗魔头，其实是在对抗内心那个不愿承认的自己。
“你不需要否认。”岳玄衣缓步走近，声音柔和如风，“我们本是一体。你走阳路，我行阴途；你执律法，我掌混沌。但最终，我们都想改变这个世界。既然如此，何不携手？只要你愿意交出神魂主导权，我可以保留你的意识，让你亲眼见证新纪元的诞生。”
青帝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曾握过笔墨、执过兵刃、签下千军令的手，如今布满裂痕，指节因经脉断裂而扭曲变形。
他缓缓抬头，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你说得对，我确实……有过动摇。我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坚持是否值得。可就在刚才，我想起一个人。”
“谁？”
“章楚然。”青帝轻声道，“她背着我走过十里山路去医馆，路上不停问我疼不疼。我说不疼，她却哭了。她说：‘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扛着，可你也是人啊。’”
他顿了顿，眼神渐亮。
“那一刻我才明白，所谓‘拯救’，不是让人进入一个没有痛苦的梦，而是让他们即使在痛苦中，也能握住彼此的手，继续前行。你给的是虚假的安宁，而我想要的，是真实的希望。”
岳玄衣脸上的笑意终于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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