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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第1页）

纪申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ldo;炼师，就是这样。&rdo;

纪申给人的感觉太舒服了，梁玉不由将自己的疑惑拿来问他：&ldo;纪公，我生在乡野、见识市井，如今也在读圣贤书，虽读得不多，也理解得岔了，可是这两样真的差得好多。我先前经的见的，都是错的吗？我要如何改？光读书就可以了吗？&rdo;

这是她最大的疑惑，她凭直觉知道，袁樵说的是对的，可是要怎么做呢？

&ldo;也不能说是错，唔，炼师问的是为人之道、行事之道。依老朽之见，在于懂得圣贤之道又见识过世情之后是不是还能选择直道而行。洞悉世情与圣贤之道并不相悖，体味过人间百态是上天赐给的经历呀！比死读书强得多了。炼师不必拘泥，所谓&lso;小棰则待过，大杖则逃走。&rso;真受了大杖被父母打死了，岂不是陷父母于不义？那是愚孝。凡事的道理莫不如此。&rdo;【2】

&ldo;我有点懂了，您能说得再明白一些吗？&rdo;

&ldo;做人当如流水，柔软无形，随着器物的形状而改变。但是！水总是水，它不会变成别的什么东西。水，亦可惊涛骇浪。&rdo;

梁玉点点头，觉得纪申这么讲就非常的明白了。&ldo;譬如建房，圣贤之道是梁柱，其余的东西都依附而来，无论是草顶还是瓦顶，无论是涂了香料还是光秃秃的土墙，无论有没有家具、挂不挂帐幔，梁柱还是梁柱。&rdo;

纪申没打算跟她聊这么长的时间，此时却忍不住多说了：&ldo;炼师已经懂了一些了，还要继续努力呀。虽有栋梁，家中藏污纳垢，蛇虫鼠蚁齐聚，是要蛀坏梁柱的。&rdo;

&ldo;知道有不好，所以才要做好？&rdo;

纪申笑了。

他的欢喜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纯粹，为一个与他无关的人明白了道理而开心。梁玉摸摸胸口，心道，他是个好人，还是好人招人稀罕。

梁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ldo;圣人正在兴头上，您……珍重。&rdo;

纪申挺了挺胸，微胖的肚子也更挺了一点：&ldo;我何惜此身？&rdo;

这个老人，他无所畏惧。他忧心酷吏的恶果，却不是为了自己。他知道酷吏横行之后要面对什么，但是无所畏惧。愿意挺身承受这样的后果而不觉得遗憾，没有后悔，一片坦荡。

【这大概也是一种圣贤了吧？他晚上一定能安安稳稳地睡觉，不怕任何鬼魅。】

梁玉很羡慕他，脱口而出：&ldo;我也想像您这样无所畏惧，我该怎么做呢？我说一直做着好事，是不是就能领会到一点了？&rdo;她从来没有立过这样的志向，此时也不知道要从何做起。

纪申显得很高兴：&ldo;炼师自己就能找到路呀。&lso;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rso;炼师读荀子了吗？&rdo;【3】

&ldo;没、没，我、我回去就读！&rdo;梁玉答得特别大声。

纪申放声大笑：&ldo;读吧。读点书是有好处的。&rdo;

&ldo;哎。&rdo;

从京兆出来，梁玉一身阴霾尽去，口角含笑坐上车，却见吕娘子一脸的若有所思。梁玉碰碰她的胳膊：&ldo;吕师？怎么了？&rdo;

吕娘子道：&ldo;是我小瞧天下士大夫了。&rdo;纪公的风度，与昔年袁府君有几分相似。

梁玉脸上也是一红：&ldo;是呢。唉，何止是官人们呢？就是我那道士师父，也比我稳。说起来，史……&rdo;她开了个头，又止住了。人都死了，她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人沉默了一阵，还是梁玉硬着头皮说：&ldo;咱们以后，都改了吧。&rdo;

吕娘子默默地点头。

&ldo;那书场，立时就收了摊子，也惹人怀疑。写完了这一本就不再写了吧，咱们还是好好读书。&rdo;

吕娘子这回说话了，开口有些艰涩：&ldo;三娘，我……我还是辞了馆吧，三娘的老师不需要多么高明，一定要正直。我教三娘，误人误己。听我说，我本以为自己智计无双，只恨是个妇人才不得施展，经此一事。&rdo;吕娘子摇了摇头。

梁玉握住她的双手，诚恳道：&ldo;你要再走了，我还有谁呢？你我一体，从来没有变过，咱们一起读书吧。&rdo;

&ldo;纪公说的是，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我是黑的。&rdo;

&ldo;我也不是白的呀，&rdo;梁玉依旧诚恳，手上加重了力道，&ldo;我更怕自己变成&lso;愚&rso;的，咱们互相提醒，好不好？&rdo;

吕娘子的心里是十分不舍的，梁玉留得又坚决，下车的时候，她低声说：&ldo;别叫我师傅啦，我也教不得你，就留下来做个伴儿吧。&rdo;

两人回到了无尘观，死了一个史志远似乎对所有人的生活都没有什么影响，书生们依旧照着梗概编故事，其他人就更是与史志远没什么交情了。门外书场上依旧是热闹，因为热闹还引来了不少小贩卖种种吃食玩艺儿。

红尘世间的冷酷，莫过于此。

梁玉与吕娘子没有先回后宅，被阿蛮和安儿等拦住了：&ldo;先去去晦气啦。&rdo;拉到前殿依次敬神，殿里的熏香缭绕一身，仿佛真的把晦气给熏跑了。

侍女们也不喜欢史志远，梁玉心想，不过之前我看重他，所以都忍着。心中轻叹，梁玉平静地说：&ldo;现在好了吧？在外头弄了一身的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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