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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程的事情了结后,卫兵就把李永芳拖进来给黄石验身。曾经不可一世的抚顺驸马现在哆嗦得如同寒风中的一片树叶,脸色苍白有如死人一般。黄石让卫兵松开李永芳嘴边的绳子,感慨道:“驸马爷,辽阳一别九年,总算是后会有期。驸马爷在开原、铁岭、广宁造下诸多血债,总算是天道好还。”
李永芳自知必死无疑,横下一条心破口大骂起来:“狗贼,当年固是爷有眼无珠,但你这厮也太奸猾,狗贼行卑鄙无耻之道,窃忠信仁义之名,欺世盗名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天下罕有了。”
周围的明军将领都变色喝骂,李永芳也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从辽阳的细作商人开始、到在孙得功之间穿针引线,把黄石骂了个狗血喷头。黄石连连摇头叹气,不发一言地听李永芳歇斯底里地骂了一会儿,才挥手让卫兵把人带下去,即刻械送京师。
处理完了遵化的事情后,黄石就让祖大寿留守,剩下的兵马则去进攻喜峰口,那里集中的后金部队比黄石想象的多,胡一宁他们的进攻并不顺利。
……
第二天清晨,
张再弟陪着黄石急急忙忙向喜峰口方向赶去,现在他也被黄石带出来在军旅中历练。攻下遵化后大家都本以为能松一口气,但黄石却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轻松。张再弟就对黄石笑道:“大哥,眼下建奴已经是插翅难飞,不用这么紧张吧。”
“基本上是,但他们还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把辎重扔在遵化城前,骑兵拼死冲过我们的堵截,然后从喜峰口夺路而逃。”
喜峰口不拿下来的话,黄石总担心皇太极能带领少数人冲出去,不过谁都知道。这样就算成功,能逃走的顶多就是少量心腹。
张再弟哈哈一笑:“大哥过虑了,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冲出去,就算这样狼狈地逃走了,他们又能逃出去几个人?还不是苟延残喘罢了。”
“我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纰漏,一天不把它补上,我就不能安心。”
见黄石这么执着,张再弟也就不再劝说了,不过脸上微露出一点不解之色。
黄石并没有回头看,他淡淡地对张再弟说道:“小弟,还记得你父兄把我救回来的时候吧。”
“是,记得。”
黄石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我醒来之前,一直在做着一个很恐怖的梦——在我的噩梦里,建奴入关了,他们把整个华夏大地沉浸在一片血色中,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地上的血色从来没有消失,只是天空实在变得太黑了,让它几乎不为人所见。”
张再弟小声笑了几声:“原来如此,大哥过虑了,就凭建奴这点人,他们能有几天蹦头?”
“是啊,原本不该如此的!可是那个梦太真实了,以致我都不敢相信它只是一个梦。”黄石轻声附和道。
张再弟看到黄石一脸的严肃,也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只听黄石还在继续说下去:“这个噩梦我已经做了八年了,现在它终于要离我远去了,我一定要亲手把自己从噩梦中解放出来。”
救火和磐石两营的炮队留在三屯营附近,傍晚时分炮手们一如往日地擦拭着大炮,随队出发的炮兵总监邓肯则点数着弹药箱。这时他看见一个刚被解救出来的平民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福宁军的弹药箱,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出于警惕,邓肯向这人走了过去,不等他开口那人就抬头与他对视,脸上似有一些犹豫,但并没有丝毫的畏惧。
“将军,”那个平民突然鼓足勇气,向邓肯跪下叩头并急促地说道:“建奴入关,小人的祖父、父亲都死于建奴的刀下,其他失散的家人也凶多吉少。小人知道这些炮弹是要拿去打建奴的,小人恳求将军恩准,让小人把祖父和父亲的名讳写在一颗炮弹上,他们一定会保佑这炮弹打死建奴的,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说完后那人就连连叩首不肯起来,邓肯长叹一声就让人拿笔墨来,问明了这个人祖父和父亲的姓名就挑了一颗炮弹为他把名字写下。
这个人感激涕零地离开后不久,邓肯就听见从安置难民的营地那边传来一片嘈杂的人声,很快就有大批难民纷纷涌来,领头的正是刚才和邓肯说话的那个人。只见那人向邓肯一指,人群就向他涌过来:
“将军,我老父、老母都死于建奴之手!”
“将军,我全家都被建奴所害!”
……
入夜后,炮兵营地外的难民群仍是摩肩接踵,他们向福宁军官兵口述了数十万受难者的姓名,到后来每颗炮弹上面的人名都写得层层叠叠。兵营里库存的墨一时来不及研磨,就有大批的人割股出血,让文书用鲜血把他们的仇恨记录下来。
……
遵化城。
祖大寿威风凛凛地站在城头,戟指冲着城下大骂:“建奴,此处就是尔等的丧身之所!”
范文程就站在祖大寿身旁,他现在连头盔都不带,让漆黑的假发顺着肩膀一直披了下去。听到祖大寿的骂声后,范文程也连连点头,跟着一起冲着城下大吼:“奴酋,我恨不能食汝肉,寝汝皮,方解吾心头之恨!”
听到这骂声后,皇太极静静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反应,但却惹恼了一边的莽古尔泰,他指着范文程怒吼道:“你这奴才贪生怕死,反复无常,若是让我捉到你,定要把你千刀万剐,心肝下酒。”
面对莽古尔泰的愤怒,范文程只是哈哈大笑不止。
莽古尔泰骂了范文程几句,又调头大骂起了祖大寿:“懦夫,真真狗仗人势!若无黄石在,你这狗也敢正眼看人么?”
祖大寿闻言大怒,一声断喝:“来人,备马,本将要出城杀敌,亲手撕烂这奴的大嘴!”
范文程连忙叫道:“大人且慢,元帅要大人坚守此城,大人重任在肩,又何必与这建奴一般见识?”
祖大寿抚须沉吟不语,似乎隐隐有不甘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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