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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冰走到长长的玉墀边沿,不过片刻,雨水便伴着隐隐的雷声从飞檐上&ldo;哗啦‐‐&rdo;披挂下来,溅湿了他的衣角。
&ldo;将军此回蒙召,又要飞黄腾达了。&rdo;夏冰侧头,微微笑道。
秦赐道:&ldo;为何?&rdo;
&ldo;雁门太守苏熹是苏庶人之父,现在看起来虽然稳得住,但总归是要撤换的。&rdo;夏冰抬手,轻轻点了点下巴,一双狭长的眼眸中被雨水洗出微亮的光,仿佛压迫一般盯着秦赐,&ldo;然则北边的铁勒,西边的柔然,都不安分,官家必要想办法。召你进宫,便显然是这个意思。&rdo;
秦赐听了,却好像根本没听入耳,神色依旧冷冷淡淡,他比夏冰高出半个头,即便面无表情,也好像是居高临下地俯视夏冰一般,&ldo;末将寸功未立,不敢肖想那些。&rdo;
夏冰笑意更深,&ldo;救太子还不算功?你可知道,秦家小娘子为了让你立这个功,花费了多少心血?&rdo;
他抬起眼,满以为这句话能让秦赐大受震动,却见对方仍旧波澜不惊,只那双浅灰色的瞳仁里倏忽窜出狼一样的、仿佛要吞噬他的冷光,却又倏忽暗灭掉。
&ldo;我知道。&rdo;秦赐冷冰冰地道,转身便走。
萧霂始终在殿门口咬着手愣愣地望着他们交谈,此刻见秦赐走过来,眼神中现出本能的慌张,就要往一旁躲去。谁知秦赐却向他屈下了膝,低头行礼,&ldo;太子殿下万安。&rdo;
&ldo;平、平身。&rdo;萧霂连忙抬了抬手。
正在这时,殿门开了。
一名恭眉顺眼的小黄门尖细着声音道:&ldo;官家请小秦将军入殿叙话。&rdo;
第14章木末生风雨
殿中的龙涎香气愈来愈浓了。
皇帝已经躺卧在御榻上,明明已初秋,却在方才片刻之间出了满身的汗,老宦官王全在一旁不停给他打着扇。秦赐走进来行礼,帘帷后面的皇帝也仍然一动不动,秦赐便只好始终直挺挺跪在地心。
地上是冷的。黑漆漆发亮的砖,镌刻着秦赐不认识的花纹。他过去二十多年在黄沙狱中做官徒时,也曾到烧砖的官窑里干过活,在昏黑的窑洞里空间逼仄得喘不过气,每个人都盯着那红透的炉膛,虽然明知没什么用,但还是祈祷着这上贡皇家的砖瓦不要有一丁点的闪失,否则的话,又要扣掉至少半个月的口粮。
那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见过那些砖瓦制成后的模样。
不知道跪了多久,上方的皇帝似乎终于颤巍巍地半坐了起来。王全连忙搀扶,又给秦赐打眼色,让他稍微上前来些。他刚挪了两步,便听见皇帝一把拂开了垂帘,俄而,便感受到两道冷厉的目光直视着他。
皇帝虽然已老了,但那双眼睛,仍好似能看穿一切。
&ldo;秦赐。&rdo;萧镜叫他的名字。
&ldo;末将在。&rdo;
&ldo;你与秦家有旧?&rdo;
秦赐没想到萧镜会问出这个问题,但好在秦束早已提点过他,便依样回答:&ldo;是,秦家对末将有恩。&rdo;
&ldo;原来如此……&rdo;萧镜饶有深意地停顿了一下,&ldo;夏冰说,你与扶风秦氏同族,朕看不像。秦家往上三代,都不曾娶过胡族的女人。&rdo;
&ldo;秦家对末将恩同再造,不以血脉为异,末将……感激无尽。&rdo;
萧镜点了点头,&ldo;你在长水、宣曲两营的治绩,朕已都听闻了。&rdo;
秦赐抿唇不言。
萧镜看着他,又道:&ldo;胡骑骁勇难制,过去那两营,都是交给汉人将领来带。但你精忠可信,朕对你放心,你明白吗?&rdo;
那目光益盯得紧了,似乎立意要将秦赐的身子压弯下去,但他却只是挺直了背,道:&ldo;末将明白。&rdo;
&ldo;好。&rdo;萧镜扬了扬眉毛,&ldo;你回去后,做好准备,过几日,兴许便要出征了。&rdo;
&ldo;是,末将遵命。&rdo;
说着,秦赐慢慢膝行后退,萧镜却又颇有兴味地道:&ldo;你不问要去哪里?&rdo;
秦赐静了片刻,道:&ldo;陛下让末将去哪里,末将便去哪里,不问去处是末将的本分。&rdo;
萧镜听了,抚掌大笑,&ldo;好滑头的胡儿!&rdo;直笑得咳嗽不止,王全又来轻轻给他拍背,一边挥手让秦赐赶忙告退。
秦赐离开之后,萧镜又连喝了几大口水,才终于止住咳嗽。
&ldo;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气力就不支了。&rdo;他笑着摇摇头,仿佛想起自己当年金戈铁马的岁月,眼神一时陷入深深的怅惘。
王全一手持着铜匜,弓着身笑道:&ldo;陛下是太高兴啦,老奴恭喜陛下,收获一员忠心耿耿的虎将!&rdo;
&ldo;忠心耿耿?&rdo;萧镜笑着瞥他一眼,&ldo;他不过是会说话而已。朕看他心里,其实对去处清楚得很,才懒得问朕罢了!&rdo;
秦束走出西阳门时,雨幕将将落了下来,阿援连忙给她撑起了伞。她回身接过伞,道:&ldo;你先去车边等着。&rdo;
阿援应声退下。秦束转头,看见宫门口的守卫正在交接,不远处走来巡视的队伍,领头的人她不认识,许是在郭卫尉死后临时调来的。再过片刻,天色亦沉沉将坠了,她才终于看见秦赐冒着风雨一步步走出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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