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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滚滚的沙漠,马蹄踏起的,不是沙尘,而是青烟。三个多小时后,罗正雄赶到野猪井,出乎意料的是,野猪井静静的,没有人烟。人呢?罗正雄心里嘀咕着,策马四下找寻,转了一大圈,还是没找到一组的官兵。真是奇怪,明明说是在这安营,怎么找不见踪影?罗正雄心里急起来,莫不是一组又往前行了?这么想着,双腿一夹,驱马往前赶。走了不到半小时,忽然看见前面冒烟,罗正雄照着青烟的方向赶过去,果然看见一堵破旧的残墙下,一组的战士横七竖八躺在那里,不远处,堆放着仪器和尺子。
&ldo;怎么回事?&rdo;罗正雄惊问。
躺在地上发愣的一营长江涛猛地起身,敬礼道:&ldo;报告团长,一组出事了。&rdo;
&ldo;什么事?&rdo;罗正雄下马,目光扫在江涛脸上,因为没看见政委于海,他的心越发紧张。
其他战士闻声站起来,脸上,青一色透着沮丧。
&ldo;团长,我们……&rdo;一营长有点吞吐,似乎什么事说不出口。
&ldo;说呀,到底咋了?!&rdo;
&ldo;团长,你跟我来。&rdo;一营长见状,神情变换着,引罗正雄往前走。
这是一座废弃的寨子,迹象上看,这儿曾经定是一座豪宅,说不定是哪个王爷的王府。寨子虽然成了一片废墟,但四址还有房屋的痕迹都很清晰,江涛带罗正雄去的,正是当时寨子的后院,一间类似于厢房的位置。那儿有个坑,不深,但能遮挡住阳光,里面出奇的干净,好像风沙吹不进去。这真是个奇迹,罗正雄还从没见过这么奇的事。可这阵,他压根顾不上好奇,因为摆在他眼前的,是比这还令人惊愤的事。
一组的水囊破了!
水囊放在这坑里,本是个奇妙的主意,这儿不但吹不进风沙,更奇的是,坑里还隐隐透着一股凉气,水囊放一夜,那水便成了凉水,喝起来不但解渴,还润肺清心。谁知‐‐
&ldo;咋回事?&rdo;只一眼,罗正雄的心就疼得跳起来,那可是一组的身家性命啊,居然‐‐
&ldo;我们正在开会查,是有人蓄意搞破坏。&rdo;一营长江涛道。
&ldo;破坏,哪个王八羔子干的?&rdo;罗正雄噌地掏出枪,蹭蹭蹭就朝破土墙下走去。一营长江涛紧跟过来,声音怯怯地说:&ldo;敌人太狡猾,是在夜里大伙睡死后下手的。&rdo;
&ldo;睡死?几十号人看不住一个水囊,你们吃干饭的呀?!&rdo;骂着,罗正雄已到了墙下,墙下有一抹阴凉,人们轮流着往阴凉底下挤。罗正雄并不知道,这是政委于海的命令,如果查不出搞破坏的人,谁也别离开那堵墙。
这事非同小可,试想一下,如果一组里面没混进敌人,谁又能狠了心将水囊扎破,放走最后半囊救命的水?
可这敌人是谁?
罗正雄的目光一一扫过墙下每个人的脸,谁都像,谁又都不像。
&ldo;政委呢?&rdo;
&ldo;一大早就出去找她了。&rdo;江涛的声音已恢复正常。
&ldo;她?&rdo;罗正雄这才发现,墙下还少着一个人,万月不在。
&ldo;万月去了哪?&rdo;罗正雄的心再次紧张。
&ldo;不知道,&rdo;江涛垂下目光,低声道,&ldo;事发之后,她就不见了。&rdo;
&ldo;什么?!&rdo;罗正雄提着枪的那只手臂软下去,感觉什么地方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ldo;不会是她!&rdo;这时,墙下一个女兵走过来,干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同时,她郑重地请求罗正雄,&ldo;团长,决不是万月,现在全组都怀疑她,万月心里一定不舒服,团长,你一定要查出真凶,为万月洗清不白之冤。&rdo;
说话的女兵好像叫田玉珍,来自二师二团三营,罗正雄一时恍惚,不敢断定她是不是叫这个名。&ldo;你叫什么名?&rdo;罗正雄问了一声。
&ldo;报告团长,我叫田玉珍,二团三营女兵排排长,我还听过你的事迹报告哩。&rdo;
果然是她,罗正雄接着问:&ldo;凭什么断定不是万月?&rdo;
&ldo;这次迁营后,万月坚决不同意水集中放,她两次建议政委把水分给大家,政委怕大家抗不住,把水提前喝了,就……&rdo;
&ldo;有这回事?&rdo;罗正雄的目光转向一营长江涛。江涛红脸道:&ldo;有,但这不能排除她放烟幕弹。&rdo;
&ldo;烟幕弹?&rdo;不知怎么,罗正雄忽然就对江涛生出一丝反感,很强烈,他压制着,没让脸上露出什么。&ldo;万月走了哪,走了有多长时间?&rdo;
&ldo;昨天一大早就不见的,我们不该坐在这里开分析会,应该抓紧时间找人。&rdo;田玉珍抢着说。
&ldo;胡闹!&rdo;罗正雄丢下一句,愤愤地跃上马,朝沙漠深处奔去。
沙漠越到里,就越神秘,比之营地那边,野猪井四周就显得更加荒芜,更加苍凉。罗正雄走的方向,几乎是一个挨一个的沙梁子,凭直觉,他相信万月是去了里面,因为来时他一路留意过,没发现有人影,再者,万月如果真被一组怀疑,拿她的性格,只能往里走。胡闹!罗正雄脑子里仍然响着这两个字,政委于海怎么能如此胡闹!没走多远,枣红马费起劲来,马蹄踩下去,很快被沙子吸住,再抬就显得相当吃力。马毕竟比不得骆驼,再者,这匹马也是三天没给水喝了,一路嘴大张着,看见一星儿绿就要往前奔。罗正雄跳下马,正好看见后面田玉珍领着几个女兵紧跟过来。
&ldo;把马牵回去,想法儿找点绿糙给它。&rdo;罗正雄喊完这句,丢下马,毫不犹豫地就冲沙梁子走去。
接连翻过三个沙梁子,罗正雄累得已喘不过气,可他不敢停。万月两天没回来,这一带又如此荒蛮,亏他们还能安坐在那里开会。他摸摸腰上的水壶,那儿还有半壶水,可他实在舍不得喝。他摇了摇,听了听水响,感觉不那么渴了,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又往前走。这时候他想起平息和田叛乱的那次,也是这样一个挨一个的沙丘,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还有滚热的太阳。部队同样是在缺水的情况下,可战士们谁都不言一声累,宁可把水省下来给战马喝,也不把自己的舌头放水壶上舔一下。那时的队伍多有拼劲呀,一个个都像有三头六臂,在沙漠里行走三天三夜,居然没一人掉队。再看看现在这支队伍,罗正雄就不得不叹气,虽说这支队伍是临时组建,一多半没经受过正规训练,可毕竟这支队伍更年轻,也更该有血气才是。
看来解放两个字,的确让不少人松了劲,特别是新加入部队的,以为只要当兵,就意味着坐享革命果实。半年前师部一次政治会上,师政委童铁山提出这个问题,不少同志还持不同意见,说现在解放了,我们不该拿战争年代的那套要求队伍,应该把大家的思想往和平建设上引,这样才能显出我们是一支胜利的队伍,一支能通向光明的队伍。当时罗正雄没发表意见,因为他知道自己就要转业,心里想的,是到地方上怎么干。现在反过头一看,童政委的忧虑没错,一支队伍,不论到了啥时候,都得有信念,都得有跟艰难困苦作斗争的最坏的准备。缺少了这个,这支队伍就是涣散的,没有前途的。罗正雄决定,这次回去,要集中时间开展一场政治教育,一定要把大家的信念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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