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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国谁不在睁眼瞧着,听说惠王的车驾已经启程,正十万火急地往赵国赶,你在这上党窝着,你.......你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天下,再拱手奉送给惠王吗?叫惠王赢了民心,便是你失了军心,以后要取而代之,只怕要引起乱子来啊!”
“凤玄呐,你可万万不要因为儿女情长,误了一统大业啊!”
崔老先生说什么,谢玄是极少反驳。
阿磐记得从前唯一一次谢玄说了狠话,说先生老了,该回大梁歇歇了,就把崔老先生气得口吐白沫,险些中风。
便是这时候,急赤白脸地劝诫,也不见谢玄动怒生恼。
只是要说一句,“挽儿太小了,经不住车马劳顿,再等一等吧。”
崔老先生便重重地叹,也重重地跺脚,临走时总要说上一句,“主君呐,莫要去走别人的老路啊!”
这老路说的是夏桀的老路,是妖姬祸国覆了天下的老路,阿磐岂能不知呢?
这样的对话有过多次了,却并不见谢玄动身。只是不经意间,会见他立在窗前,朝着晋阳的方向望去。
阿磐心思敏感,什么都看在眼里,也什么都懂。
谢玄不催,她却主动提了起来。
哄睡了谢挽,谢砚还赖着不肯走,阿磐问起了谢玄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到了老先生门下呢?”
那人温声说话,“晋国被毁宗灭祀的那一日。”
他愿意与她披襟解带,推心置腹,娓娓道来那些充斥着杀戮和死亡的前朝旧事,“是先生把我从晋宫的尸山血海里带出来,他养我,教我,是先生,也算是半个父亲了。”
因此待崔老先生是尊他,敬重他,是当成了自己的父辈。
他状若无意地说出来,看起来稀松平常,可这话有多沉重,她怎么会不懂得呢?
这些事过早地压在他心里,一压就是这许多年。
谢氏的宗庙王陵都在赵地,他们又何尝不想亲自前去告祭祖宗。
说到底,说到底是被她们母子拖住了脚。
每每念及,常觉不安。
太行的风顺着窗子吹了进来,
“我想去晋阳。”
“去干什么?”
“去看你打下来的天下。”
“你才出月子。”
“我好了,没有事。”
她抱着谢挽,抬头冲着谢挽的父亲笑,“也带孩子们去,告诉他们,那里曾是他们祖父世代传承的地方,那里曾遭到叛变,屠杀,宫城内外都淌满了血,但那里如今是他们父亲打下来的疆土,以后,也将是他们的天下。”
那人垂眸望她的时候,眸光是说不上来的情绪。
有心疼,怜惜,也有感激和赞赏。
是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王父谢玄的眸中,是未能掩饰得住的赞善。
“阿磐,我还欠你一场大婚。”
怎么会不期待一场大婚呢?
一场从怀王五年的七月就说好的大婚,因了些不虞之隙,因了是非口舌,挑拨离间,也因了天下匈匈,兵戈扰攘,因了不止不休的战事,攻伐,鏖兵,虽人一直在一旁陪伴,但那一场大婚到底是再没有提过了。
她压在心里,怕自讨没趣,不敢轻易提起,何况大梁还有赵国两位公主呢。
似这样的事,到底由他开口才是好的。
而今隔了这许久,有时候度日如年,有时候又仿佛过得飞快,走走停停的,一转眼竟就到了怀王六年的五月了。
大婚二字,又一次被他提起。
谢挽在怀里安稳地睡觉,日光透过木棱窗打进来,打在了那粉嘟嘟的小脸上,就在那小脸上映出了通透美好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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