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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每个人都有价格（第2页）

李子新抓起杯子，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狠狠地跺在桌子上。

“我小的时候，家里穷，我爹妈便将我送到了寺里，方丈见我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便授我武艺，我也在寺里过着小和尚的生活，后来，战乱四起，我本想下山参军报国，但是被师傅拦住了，师傅说我们在寺里可以接纳无家可归的流民，也是一大善事，我想着也对，便留在了寺里，直到遇见了我妻子。”李子新说道妻子，竟然羞涩的笑了笑。

“我妻子是来寺里烧香的，给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战士们。我从来没讲过这么美的女人，真的，她太美了，不论是对着佛像虔诚的三拜九叩，还是烧香的时候，我感觉这就是佛祖给我的恩惠，我一辈子的恩惠。”

“我和师父说，师父，我找到佛祖赐给我的奖赏了，咱没白念这么多年的经。我师父看我的样子，就像中邪一样，也知道拦不住我，便让我还了俗。”

我下了山才知道，这世界真大啊，祖国大好的河山，就被这群人肆意的侵略，我气不打一处来，单枪匹马杀死了街边巡逻的日本兵，我又看到了我的妻子，她躲在人群后面看着我，眼睛里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她认得我，她记得我。

“我走到她身边，却没有勇气和她说话，日本人的增援到了，她就拉着我跑，一直跑到她家里。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父母都已经驾鹤西去，没有任何亲戚。我当时就说，跟我走吧，自从我在寺里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佛祖赐给我的明珠，跟我走吧，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我们就这么走了，结婚的当天，邻里邻居都没来，他们知道我是杀了一队日本人的凶手，生怕和我有什么瓜葛，我们两个就在屋子里拜堂成亲，她也直到她的家里待不住，我们两个便来了北平。”

“我靠着一身的功夫，在北平扎住了脚跟，我要给她我的一切，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这样才不会愧对佛祖的恩惠，我看着战火纷飞的乱世，心中窃喜，我们两个就仿佛生活在天堂里一样，你能理解那种感觉么？”李子新看着江淮的眼睛。

江淮苦涩的点点头。

“我每次出去都不一定多久，我也挣了些钱，她便在北平城的街边摆摊，卖一些她自己缝制的小玩意，生活过得也算滋润，我们还有了一个儿子，这么胖，这么大，白白净净的。”李子新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双手比量着自己儿子的长度，脸上带着微笑。

“我当时接了一个大活，一千大洋，足够我在北平城里给她置办一处大宅院，我乐坏了，喜气洋洋的出了门，却没想到，这出去，便是阴阳两隔。”

“我的任务失败了，这是我唯一一次失手，我的目标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惹到了他惹不起的人，我当时从正门冲进他的家里，在地窖门口逮到了他，他跪下来哭着求我，不是求我饶他一命，而是求我放过他的一家妻儿老小。我抓着他走到地窖里，看着他瑟瑟发抖不停哭泣的家人，尤其是那个还没睁开眼睛就已经嚎啕大哭的孩子，顿时就心软了，放过了他们一家。”李子新揪着自己的头发，嘿嘿的苦笑，“我当时就在他们面前发了誓，以后，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我绝不出手伤人性命，可谁知我饶了别人一家，却没人放过我的家人。”

“等我回到北平，所有认识我的人都如避蛇蝎一般躲着我，我走在路上不明所以，心中却有些不详的预感。果然，我家大门洞开，空无一人，家具之类的东西散落一地，仿佛被打劫了一样。住在我家旁边的老大爷告诉我，我出去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的家里早就天翻地覆！”李子新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神情也变得愈发痛苦。

“老大爷和我说，那天我妻子抱着孩子在街上摆摊，卖些小玩意，被路过的一个伪军上尉看见了，他便要我妻子跟他走，还说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嘿嘿，只是一个小小的上尉。”他苦涩的摇了摇头，“我妻子当场拒绝，抱着我们的孩子回了家，当天晚上，家里便遭了贼，什么也没丢，除了我们的孩子，这个人渣为了让我妻子就范，便拿我的儿子胁迫。”

“她被迫妥协，只求放孩子一命，那个上尉，当着我妻子的面，将我的孩子活活摔死！他怎么敢！”李子新再度揭开心中的伤疤，身上蓦然腾出一股尸山血海一般的杀意，一拳砸在桌子上，厚重的桌子发出支撑不住的吱呀声，变成一堆碎木，稀里哗啦的掉在地上。

“我妻子悲痛万分，但是她势单力薄，只想等我回来，为她们报仇。”

“我听完之后怒火焚心，冲到那个军官家里，却在他家的大门口见到了我的妻子，破衣烂衫，脸上红肿，蹲在大门口。看见我来了，竟然笑着对我摇了摇头，指着那个军官家的大门，只说了两个字。”

李子新的声音变得哽咽，“她对我说，报仇，别的什么都没说，从怀里掏出不知道从那弄来的药，全部吞下。我跑过去抱着她，她却没了反应，就这么死在我的怀里。”

“我只感觉天塌地陷，整个世界都没了颜色，我抱着她坐在街边，坐在那个军官的大门口，一直坐到天黑。那个军官回来，看着我抱着妻子，十分厌恶的让人把我们赶走，他自己搂着两个女人走进院子，再也没出来过。”

“我抱着我妻子的尸体，丧荡游魂一样走回了家，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我觉得我的妻子没有走，她就陪在我的身边，不停地在我耳边说着报仇，报仇。”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她是佛祖赐给我的明珠，为什么佛祖没有保护她？她本应在这乱世之中过着天堂一样的生活，而不是就这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周围的街坊们都过来安慰我，好心的劝阻我，那个人是个大官，那个人我们惹不起，走吧，离这个是非之地远点。”

“这人间地狱何来天堂之路！”李子新突然一声暴喝，豆大的眼泪从他已经干涸的眼睛再度涌出，手中的酒碗支离破碎，碎片插进他的手心，鲜血淋漓。

“不错，地狱何来天堂路。”江淮第一次打断李子新，“所以你就杀了他一家三十余人？”

“对，难道就许他杀我妻儿，就不许我灭他满门？！”李子新看着江淮，眼中露出危险的神色。

“一家满门，抵得过你妻儿？”

“一窝老鼠，怎么抵得过他们！我恨不得杀尽天下所有恶人来给她们两个陪葬！等我杀光了这一家人之后，埋葬了我的妻儿，便离了北平，直到前两个月才回来。”李子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江淮，“这就是我埋在心底最深的东西。也是每个人都有价格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不去参军呢？反倒缩在黑暗里当一个杀手？”江淮有些不解。

“心灰意冷罢了，没有那份斗志了，我只是一个小人，没有那么大的雄心，我这一生最珍贵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那还有什么报国的壮志？”李子新不屑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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