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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陛下要我跪一夜的吗?」太子平静说道,「我若不从,便是欺君——罪上加罪。」
说完,他自嘲地轻笑一声。
乔柯于是不敢再劝,便只帮他将周遭闲杂人等一并赶走。杜若也被送回住处,同住的绣娘们觉得无趣,便早早睡下。她平躺在一片黑暗之中,耳畔是其馀绣女恬静的呼吸声,时而又能听到远处的烟火之声。
这是皇宫里的焰火,宫内仍在宴饮。
太子跪坐与积雪之内,面目已被冻得青白,浑身失了知觉。他的意识如粘稠的积水般滞涩,而天边时有的焰火之声则令他在心痛之馀多几分清明。
身上的伤口并未处理,可却已不再痛了。
肩头忽而裹上一件披风。
太子不易察觉地一笑。
「殿下,奴婢僭越了——」杜若将自己的披风裹在他肩上,双臂紧紧地从背后环抱住他。
她的棉披风自是比不上太子随便的一件裘衣,甚至连他房中挂在墙壁上的毯子都不如。可这却是杜若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她与他一同跪在积雪之中,膝头被那冰寒激得针扎般地疼。杜若尽可能展开她小小的身体,拼尽全力地将那伤痕累累的人儿抱在怀里。
太子殿下不说话。只默默地丶佝偻在她的怀抱里。他并未回抱住她,也并未推开她,可这已足以让她的心在胸膛里通通直跳。
天地间忽而变得很安静,静得她趴在他的背上便能听到他的心跳。她感受到太子殿下伶仃的身体在她怀里瑟瑟发抖,似一只挣扎的蝉。
她忽而流下眼泪。
「二哥说陛下属兔,而我……送了一只狐狸……」
闻淙在寒风里颤抖着开口,声音飘散在风里。可杜若离他足够近,便将一切听得分明。
「陛下分明——他知我是冤枉的……」
「可他……可他还是——」
闻淙被寒风扑得呛一下,猛地弯折身子,在雪地里猛烈地咳。杜若慌忙起身,急促地在他背上拍几下,又将他身上的披风紧了紧。
「陛……陛下说……他罚我,便是要我知道——当太子,就会有千万双眼睛盯着,等着我犯错……可……可纵使有千万双眼睛,孤也不能让人挑出错处……」
「他说我温吞丶懦弱……说我蠢笨心软……他说上次误入兵器阁……我便该……斩钉截铁……」
「杀了我二哥……」
闻淙的目光颤抖许久,此刻却忽而坚定而果决地透出森森寒光。很少有人发觉,其实他那双过于浅的眼睛颇为像蛇,只是蛰伏在冬日的积雪里。
可此刻的杜若看不到。
她的眼泪已洇湿他背上的衣物,她也在雪地里冻得颤抖,只轻声说:
「殿下受委屈了。」
闻淙静静地覆上她的手,两人交叠的两只手是一样的冰凉。他忽而浅笑,缓道:
「阿若。」
「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觉得孤受委屈……」
*
杜若说自己要留在东宫,石清起初觉得那是她这女儿异想天开的一厢情愿,可渐渐地丶随着杜若更频繁地出入东宫,她忽而觉得事情或许非她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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