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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用完了,要赚点钱过活。”她刻意省略了这其中的故事,淡淡地说。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阿枣呢?”
“她在家里。”
“你们结婚了?”
“还没有。”
“是的,你也不像会结婚的人。”她叫了一杯薄荷酒,说,“我一直很奇怪你们会走在一起。”
他没搭腔,他不知道她所谓奇怪是指哪一部分。
她呷着薄荷酒说:“有一种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世界,她余生唯一的盼望就是跟他相依为命,过着幸福的生活,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阿枣就是这种女人,你却是个害怕承诺的人。当一个女人太接近你,就会受到你的打击。”
“你好像在解剖我。”
“因为我们是同类。”
他望着她,她离开他的时候,他着实伤心了一段日子,除了因为被她背叛了,也同时因为他失去了一个了解他而又愿意放任他的女人。
“不过你好像有点改变了。”她说。
“嗯?”他微微怔了一下。
“你眼里竟然有点温驯,好像被一个女人照顾得很好似的,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尴尬地笑了一笑,对男人来说,温驯不是一个好的形容词,她让他觉得他是一头被人豢养的野兽,已经逐渐失去在野外求生的本能。
4
李澄从酒廊回来,看到方惠枣躺在床上,她蜷缩着身体,把头埋在枕头里,他几乎看不到她的脸。
她没有睡着,只是这个时候,如果不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也就没有别的好说。有时候,晚上难过,倒是希望真的会睡着,到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就可以放下一些倔强和固执,当作没事发生一样。
他躺在她身边,一只手轻轻抱住她的胳膊,是试探,也是投降。她没有推开他,当他的手触到她的胳膊时,她整个人好像掉进一窝酸梅汤里,好酸,酸里面又有甜。她转过身去,嗅到他呼吸里的酒的气味。
“你喝了酒吗?”
他没说话,只是抱得她更紧一些。
她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当女人知道男人为她而喝酒,心里总是有点怜惜,也有点自责,也许还有一点自豪。
5
不下雨的日子,方惠枣会骑着她的脚踏车上班,穿过大街小巷,穿过早晨的微光与黄昏的夕阳。她骑着的,是她的爱情,就像小仙女骑着魔术扫帚一样,仿佛是会飞上云端的。
李澄的爸爸后来打过一通电话来,是李澄接的。
“对不起,那天我忘记了。”他说。
“不要紧,我那天也没有去。”李澄说。
李澄又去过那家钢琴酒廊两次,周雅志会跟他聊天或者什么也不说,两个人想的事情也许不一样,她想的是前尘往事,他想的是现在和将来。他一向喜欢听她弹琴,她进步了很多,从指间悠悠流出来的感情是跟从前不同的,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但是这一切都变成了神采;而他自己,近来好像枯干了,那本长篇写得好慢好慢,他真害怕太安稳的爱情和太安稳的生活会使他忘记了怎样创作,正如她说,他变得温驯了。
是的,他从来就没试过爱一个女人爱得那么久,从来不是他受不了对方,就是对方受不了他。
每次来这里,他都是带着乌德一起来的,它会乖乖在外面等他,这样的话,阿枣不会问他去了哪里,她会以为他和乌德去散步。
他不会在酒廊里逗留太久,阿枣会担心他的,他不想她担心。他是爱她的,然而,也只有爱,能够将世界变成斗室,连空气也变得稀薄。
6
今天是方惠枣的生日,上完最后一课,她匆匆赶回家。家里的灯亮着,李澄出去了,她以为他想给她一点惊喜,他从来就是一个随兴之所至的人。天色已晚,他还没有回来,他竟然忘记了她的生日,她曾经提醒过他的。
她骑着脚踏车到球场找他,他果然正在那里跟大伙儿踢足球。
他看到了她,带着温暖的笑容跑到她跟前,问她:“你找我有事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说。
他这才猛然想起来,看到她生气的样子,他连忙说:“我们现在就去吃饭庆祝。”
“不用了。”她骑上脚踏车,拼命往前冲,不听他解释。她是爱他的,但他总是那么不在乎。
“阿枣!”他在后面追她。
她没有停下来,她什么也不要听。他拼命追上去,用手拉着脚踏车的车尾,企图使她停下来,谁知道这样一拉,本来往前冲的她,突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和脚踏车一起滚在地上,翻了两个筋斗,手掌和膝盖都擦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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